密室里的烛火被山风卷得东倒西歪,陆同风看着门口那二十多盏"血灯"似的眼睛,突然觉得怀里阿黄的毛有点扎手。
他低头蹭了蹭狗头,酒气混着雷纹的焦香钻进鼻腔:"狗哥,你说咱们今天这顿'接风宴',是不是该让老血(他偏要给血影狂徒起的外号)买单?"
阿黄喉咙里滚出的咆哮震得他胸口发麻,原本耷拉着的耳朵支棱成两把小剑,金红色的雷纹从脖颈漫到眼眶,连尾巴尖都噼啪炸着小火星。
陆同风眼尖瞥见老狗脚边的青砖裂开蛛网纹——这货怕不是又偷偷吞了半块雷晶?
"陆同风,你以为毁了斗兽场就能翻天?"血影狂徒猩红道袍上的血渍还在往下滴,滴在青石板上发出"嗤啦"声,像是腐蚀了层皮。
他身后的血炼洞弟子同时举起法器,短刃、骨幡、带倒刺的锁链在烛光下泛着冷光,活像二十多只张牙舞爪的血蜘蛛。
陆同风突然笑出声,拇指着锈剑剑柄——剑鞘里的玉简正发烫,像师父当年往他兜里塞烤红薯时的温度。
他故意把酒葫芦晃得叮当响:"老血啊,你这道袍该换了。
上回在斗兽场沾的狗血还没洗干净吧?"
"找死!"血影狂徒指尖的血色法球"砰"地炸开,溅出的血珠刚碰到阿黄脚边的雷纹就"滋啦"冒白烟。
陆同风趁机把阿黄往地上一放,锈剑"嗡"地出鞘三寸——不是他不想全拔,实在是剑鞘裂得太离谱,每次拔多了雷就跟不要钱似的往他天灵盖窜。
阿黄的回应比陆同风的嘴更快。
老狗弓起背,喉间滚出的雷啸像闷在云层里的炸雷,密室的石顶簌簌掉灰。
离得最近的三个血炼洞弟子突然捂住耳朵惨叫,手里的骨幡"啪嗒"掉地,幡上的怨魂被雷音震得七零八落。
陆同风乐了:"狗哥这招'雷音灌耳',比我当年在破庙敲铜盆赶野猫还管用!"
雪儿的狐尾"唰"地展开,银毛间浮起淡青色雾气。
陆同风眼角余光瞥见七八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虚影从雾气里钻出来,有的叉腰骂街,有的举着酒葫芦灌酒,还有个蹲在角落摸阿黄的屁股——得,这小狐狸连他最没出息的样子都记着呢。
"都给我清醒!"血影狂徒反手抽出腰间血鞭,鞭身缠着半透明的魂体,抽在地上劈出条血沟。
陆同风往旁边一跳,锈剑挑飞枚射向雪儿的淬毒飞针,针尖擦着他耳垂划过,烫得他首抽冷气:"哎哎哎,你们魔修是不是都不爱洗澡?
这飞针上的味儿比阿黄啃完烂骨头还冲!"
阿黄早冲了上去。
陆同风看着老狗的影子在血炼洞弟子群里窜成金线,雷光过处,两名弟子的喉咙绽开血花——不是被撕的,是被雷烤焦了。
他突然想起六年前刚到破庙时,阿黄叼着根骨头蹲在供桌上说:"小崽子,你师父让我教你练剑,我教你偷酒算不算?"现在看来,这老狗藏着的可不止偷酒的本事。
"吞雷犬!"血影狂徒的瞳孔缩成针尖,血鞭突然暴涨三丈,缠向阿黄后腿。
陆同风的锈剑"当"地磕在鞭身上,纯阳雷顺着剑身窜进血鞭,那些缠着的魂体瞬间被净化成光点。
他能感觉到剑鞘里的玉简在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于是故意歪头笑:"老血,你打我狗,这事儿可不能用三坛酒解决了啊?"
雪儿的动作比他更利索。
她绕到被锁链捆着的修士身后,狐爪尖闪过微光,锁链"咔"地断开。
那些修士原本浑浊的眼睛逐渐清明,有个年轻修士颤巍巍指着血影狂徒:"是...是他逼我们血饲!"
"闭嘴!"血影狂徒的脸扭曲得像被踩烂的血石榴,周身腾起血雾,连道袍都被染得更红了。
陆同风闻着那股子腥甜突然皱眉——这味儿,像极了当年他在破庙后山坡挖到的那口血井。
阿黄却像是闻见了肉骨头,雷纹更亮了,一个急冲撞碎血雾,精准咬住血影狂徒的手腕。
"嗷!"血影狂徒的惨叫比他的法器还刺耳。
陆同风看见雷光顺着老狗的利齿往血影狂徒胳膊里钻,那截胳膊瞬间焦黑,连骨头都泛着青。
他弯腰捡回锈剑,顺便把地上的酒葫芦捞起来灌了口:"狗哥,差不多得了,别把人啃秃噜皮,咱们还得赶路呢。"
雪儿己经带着获救的修士退到门口。
阿黄松开嘴,甩了甩脑袋,嘴角沾着点黑血——也不知道是血影狂徒的,还是他自己的。
陆同风刚要喊"撤",就听见脚边传来细碎的"嘶啦"声。
他低头,看见血影狂徒正用没被咬住的手抠破指尖,在地上画着暗红的符。
"血祭!"血影狂徒的声音像破风箱,"献祭吞雷犬之魂——"
陆同风的后颈突然窜起寒意。
他看见那血符正渗出黑雾,像有无数小蛇在地面游走,阿黄脚边的雷纹竟被腐蚀出个缺口。
山风突然大了起来,吹得密室里的烛火全灭,只剩血符发出妖异的红光,照得每个人的脸都青一块紫一块。
"狗哥!"陆同风抓住阿黄的项圈,锈剑往地上一插——这次剑鞘的裂纹"咔"地又开了寸许,九霄纯阳雷顺着剑身炸开,在密室里织成张雷网。
雪儿的狐尾缠上他的腰,带着他往门口冲。
获救的修士们跌跌撞撞跟在后面,有个姑娘回头喊:"那血符..."
"先出去!"陆同风吼了一嗓子,酒葫芦里的酒全泼在雷网上。
酒液遇雷瞬间腾起金焰,烧得血符滋滋冒气。
可他眼角余光里,血影狂徒的手指还在动,血符的最后一笔即将完成,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黏腻的、要把什么东西从地底拽出来的波动。
密室的门就在眼前。
陆同风能听见阿黄的心跳声,和他自己的心跳叠在一起,快得像是要跳出喉咙。
他摸了摸怀里的酒葫芦——里面还剩半葫芦,等出了山,得让阿黄先喝。
可就在他的脚尖即将跨出门槛时,身后传来血影狂徒近乎癫狂的笑声:"晚了!
吞雷犬的魂,是我的了——"
山风卷着血腥气灌进来,陆同风突然想起师父临走前说的话:"小同,这破剑鞘里的东西,不到要命的时候别用。"他低头看了眼锈剑,剑鞘上的裂纹里,有金光正顺着他的掌心往上爬,烫得他眼眶发酸。
"要命的时候..."他轻声说,"好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