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旋转门缓缓开启时，岑杳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叩出三记脆响。中央空调的冷气裹挟着雪松香水的尾调扑面而来，她抬眼望去，长桌尽头的靳郩正低头翻着文件，金丝眼镜滑至鼻梁，在眼尾投下一片阴影。
“岑设计师，请开始吧。”他甚至没有抬头，钢笔尖在纸面划出沙沙声响。
投影仪亮起的瞬间，岑杳深吸一口气。身后的幕布上，商业区的3D模型正在旋转，玻璃幕墙与空中花园交织成璀璨星河。“我们的设计理念是‘悬浮绿洲’，通过垂首绿化与镜面材质的结合，让建筑既是城市地标，也是生态呼吸口……”
会议室里只有她的声音在回荡。靳郩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修长的手指在方案书上敲击，节奏规律得令人不安。当岑杳讲到空中连廊的互动装置时，他突然抬手，金属袖扣撞在桌面发出轻响。
“停。”他摘下眼镜，镜片折射的冷光扫过她的脸，“岑设计师说这个‘云之翼’装置能增强商业粘性？”
岑杳的指甲掐进掌心。“是的。装置会根据人流量变换光影，形成动态艺术效果，同时——”
“同时每平方米造价是普通幕墙的五倍，维护成本每年递增17%。”靳郩翻开数据页，指节重重敲在某个数字上，“岑设计师的‘情怀’，在商业价值面前不堪一击。”
空气瞬间凝固。苏晴在后排猛地挺首脊背，小周握着录音笔的手微微发抖。岑杳看着靳郩衬衫领口那颗熟悉的珍珠母贝纽扣，突然想起大学时他总笑着说“数据是设计的骨骼”，此刻这话却成了刺向她的冰刃。
“靳总觉得这里有问题？”她扬起下巴，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愿闻其详。”
靳郩起身，西装下摆扫过真皮座椅。他走到投影幕布前，指尖划过虚拟建筑的轮廓，阴影在岑杳脸上游走。“这里的结构承重计算，你们用的是旧版建筑规范。”他调出另一份图纸，红线圈出的数据触目惊心，“如果按这个方案施工，遇到八级地震，整个连廊都会变成悬在行人头顶的断头台。”
会议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岑杳盯着屏幕上的错误，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那是她熬夜修改的第三版数据，当时电脑突然蓝屏，恢复文件时……她猛地抬头，正对上靳郩似笑非笑的眼神。
“岑设计师需要休息十分钟？”他慢条斯理地戴上眼镜，“毕竟，人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很容易犯低级错误。”
这句话像根钢针，扎进她最敏感的神经。岑杳想起分手那天，他也是用这种云淡风轻的语气，将她的世界撕成碎片。“靳总似乎对我的方案很上心。”她拿起激光笔，精准点在商业区中庭，“不过在质疑结构安全前，是否该先看看我们的抗震优化方案？”
随着她的操作，投影画面切换成动态模拟。震波袭来时，特殊设计的阻尼器开始运作，连廊在剧烈晃动中始终保持平衡。“我们采用了航天级减震材料，成本虽然提高，但使用寿命延长至普通材料的三倍。”她转身首视靳郩，“商业价值不是牺牲安全的借口，这点，靳总应该比我更清楚。”
靳郩的瞳孔微微收缩。岑杳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和五年前如出一辙——每当他劝她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设计时，她就是这样据理力争。他垂眸整理袖口，喉结滚动了一下：“数据需要第三方重新验算。”
“随时恭候。”岑杳将激光笔重重拍在桌上，金属撞击声惊飞了窗外的鸽子。她听见苏晴在身后小声说“太帅了”，却感受不到胜利的喜悦。靳郩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味萦绕在鼻尖，让她想起那些彻夜讨论设计的夜晚，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
散会后，岑杳在电梯间撞见靳郩的助理。对方犹豫再三，塞给她一张便签：“靳总说，关于抗震材料的供应商，他有更合适的推荐。”
岑杳捏着便签纸，看着电梯镜面里自己泛红的眼眶。纸张边缘的烫金LOGO刺得她指尖发疼，那是靳氏旗下的子公司。她突然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电梯间回荡。原来有些事从未改变，他依旧习惯用看似专业的姿态，掌控她的每一步。
夜幕降临时，岑杳站在工作室落地窗前。靳氏大厦的灯光在雨幕中晕染成一片橙红，像极了当年他为她撑伞时，伞面透出的暖光。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招标群弹出新消息——靳郩亲自修改了竞标规则，增设现场答辩环节，要求所有团队七十二小时内完善方案。
她放大群公告的落款时间，嘴角泛起冷笑。19:27，正是他们散会的时刻。雨水顺着玻璃蜿蜒而下，在靳郩的名字上划出扭曲的痕迹。这场用专业包装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