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床头柜上冰凉的手机,走到空旷的客厅中央,脚下地板传来的轻微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用力按下了那个绿色的接听键,声音因刚醒来而有些沙哑:
“喂,勇子?”
“小军,你相信我吗?” 话筒里瞬间炸开刘勇急促得变了调的声音,像拉满的弓弦骤然崩响!刘勇,那是和他光着屁股在泥地里打滚、一起掏过鸟窝、一起下河摸鱼,一起挨过父母板子也互相包庇的发小。关系铁得比亲兄弟还亲,是可以把后背托付给对方的人。刘勇初中毕业就毅然参军,在部队的大熔炉里淬炼了八年,退伍后凭着那股子韧劲和正首加上有点关系分配回老家镇上当了一名基层民警。虽然职位不高,但为人沉稳可靠,是镇上公认的“靠得住”。
“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啊勇子!” 刘军斩钉截铁地回答,心脏却猛地一沉。电话那头传来的紧张感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清晨的宁静。这完全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的刘勇!勇子平时说话,哪怕面对最凶悍的歹徒,也是带着一种磐石般的镇定。
“相信我的话,今天你就赶回来。” 刘勇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刘军握着手机,喉咙发紧,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电话那头,刘勇听着这死一般的沉寂,越发焦急,几乎是吼了出来:“事情很急!电话里说不清,你赶紧回来,回来我再和你细说!”
窗外的天色似乎暗沉了几分。刘军猛地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异常低沉而坚定:“好!我收拾一下,等会就出发。” 顿了顿,他补充道:“其实…勇子,我这边也有件重要的事,必须当面和你商量。下午,老家见!” 不等对方再问,他果断按下了挂断键。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客厅重归死寂。刘军站在原地,只有墙上的挂钟发出单调的“滴答”声,每一秒都敲打在他的神经上。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引擎,各种碎片信息疯狂碰撞。
刘勇这通没头没尾、充满恐慌的警告,来得太过突兀,也太过巧合!一个念头爬上心头,莫非勇子也……?他用力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个近乎荒谬的猜测。可如果不是这样,大早上又该如何解释这通打破常规、让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都失态的警告?
“老公?” 一声带着睡意的轻唤打破了死寂。卧室门口,易芊芊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秀发微乱,脸上写满了担忧,一只手抓着门框,“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你脸色好难看啊!”
刘军快步走到卧室门口,拉着妻子有些冰凉的手,让她在床边坐下。清晨的光线勾勒出她担忧的眉眼。他凝视着她清澈的眸子,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力量:“芊芊,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可能会让你觉我疯了!但是,无论如何,都相信我好吗?”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恳求。
易芊芊被他郑重的态度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点点头:“嗯,你说,我听着。”
刘军再次深吸气,仿佛要吐出胸中郁结的恐惧,开始将醒来前那场“梦魇”中最重要的片段,用尽可能平实却沉重的语言描述出来——曾经繁华的沿海城市在混乱中沦为人间地狱,刺耳的警报、冲天的火光、绝望的哭嚎;食物和水源成为引发血腥争夺的导火索,街头巷尾的暴力与死亡;还有那些…在持续高度辐射下,皮肤溃烂、神志癫狂、沦为行尸走肉的“东西”……它们游荡在废墟中,发出非人的嘶吼。
易芊芊听得小口微张,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了睡衣的衣角,指节泛白。“这…这怎么可能…”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也太…太荒谬了…” 这完全超出了她认知的极限,像是科幻电影里才有的末日景象。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刘军理解妻子的反应,他拿起手机打开网页,迅速找到了那条刚刚浏览过的新闻页面,指着屏幕:“你看这里,东电公司,他们确实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排放核污水!就在一个月后,如果历史…或者说‘梦’没有偏差,他们就会正式启动排放!一旦排放开始,数天后海洋监测数据出现异常,发生一些…难以解释的生物现象,就能证明我那经历的,绝不仅仅是一场噩梦!”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易芊芊凑近屏幕,一字一句地读着新闻标题和关键段落,眉头越锁越紧,仿佛要拧成一个结。“可是…老公,”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困惑和挣扎,“就算…就算他们真的排放了,那后果…也不一定…不一定会像你说的那样恐怖吧?科学家们不是也说会处理,会稀释…”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连自己也无法完全说服自己。
“稀释?”刘军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梦里的惨状告诉我,那所谓的‘安全标准’在持续不断的核污染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灾难是层层递进、不断恶化的!”他重新握住妻子冰凉的手,试图传递自己的信念和力量,“芊芊,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勇子刚才也打了一个电话,那语气和紧迫感,我都觉得不正常?一点也不像他,一个普通的日子,他大清早这样火急火燎地叫我回去。?”
易芊芊咬着下唇,贝齿在的唇上留下浅浅的印痕。丈夫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他描述的“噩梦”带来的巨大阴影,以及刘勇那通反常的电话,像几股力量在她心中激烈交战。她看着刘军,这个她深爱并托付终身的男人,一向稳重踏实,从不信口开河,更不会无端制造恐慌。既然他如此坚持,甚至不惜赌上一切…易芊芊眼中的挣扎慢慢沉淀,被一种决然的信任取代。
“那…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她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坚定,“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刘军紧绷的神经因妻子的信任而微微一松,他看向妻子:“首先,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回到E东老家!那里地处内陆,远离海岸线,是相对安全的地方。而且我们村子通往外界只有一条大路,易守难攻,是个天然绝佳建造庇护所的宝地。”
易芊芊看着丈夫眼中燃烧的斗志和清晰的计划,心中的不安地稍稍平复。她太了解他了,这份坚定背后,必然是他认为万分危急的理由。和过去无数次面临抉择时一样,她选择相信他的判断。“嗯,我听你的。”她轻轻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芊芊,”刘军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带着一种刻不容缓的急迫,“我们要马上行动!卖掉这边的房子,价格低点也要迅速出手!转让掉铺面,哪怕吃点亏也无所谓!我们赶紧回到E东老家去!”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分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