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又见到秋姨,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的眼眶蓦然就红了,首勾勾地盯着秋姨,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这只是梦。
梦一碎,秋姨就会消失在她的眼前。
应秋一见她那双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就心疼得不行。
主动走上前,“尔尔,是不是叶家那群畜牲又欺负你了……”
话音未落,叶迟尔就像是一个小炮弹一样撞进了她的怀里,呜咽了两声,滚烫的眼泪唰一下就落了下来,浸湿了应秋的衣衫。
什么都不必再说,应秋便知道这孩子又在叶家受了很多委屈,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柔软的手心放在叶迟尔的脑袋上,温柔地抚摸着。
她在心里叹息,偌大一个叶家,竟然还容不下这么乖巧听话的孩子。
应秋第一次见到叶迟尔,是在街上,当时下着雨,她在车里见到一个面黄肌瘦,只穿着薄薄的衣衫的小女孩蹲在台阶上,冷得浑身都在发颤。她立即让司机停车,过去询问对方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叶迟尔抬起头,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的头发枯黄,面色如土,但那双眼睛很明亮,纯粹得像是天上的星星。因为怕弄脏应秋的裙摆,她还小心翼翼地往外挪了好几寸,声音被冷风吹得很凉:
“我……我没有名字,我这里等司机来接我。我爸妈让他从乡下把我接到城里来了,他现在有事,让我在这里等一下。”
应秋问她家人电话她没有,问她家地址也不清楚,让她去警局等人她也不去。应秋只好把自己的外套披在叶迟尔身上,留下了伞,还特意从旁边的商店换了一些现金塞给对方,让她去店里待着,这才离开。
后来应秋才知道,那天叶迟尔在那里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而叶家的一大家子,却在看叶时欢的表演,全然忘了叶迟尔还在那里等他们去接。
再见到叶迟尔,是在医院里面。
当时应秋去医院探望高中同学,路过一个病房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人在骂人,说话时特别难听,出于好奇就多看了一眼。
被骂的人是躺在病床上,额头裹着纱布,手腕上有着触目惊心的血痕的叶迟尔,她瑟缩着肩膀,眼神非常的怯懦。
病床边上还站着一个同龄的女孩子,穿着光鲜亮丽,千娇万宠的模样,哭着擦眼泪,又强颜欢笑:“没事的,你们不要再怪尔尔了,反正是我占了她的身份,她这样对待我是应该的!”
其他很多人,都围着那个女孩子安慰她,同时痛斥叶迟尔: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性格,就不该把你接回叶家!”
“够了,你不要再狡辩了,做错事不可怕,可怕的是撒谎成性,不知悔改!”
“你要是首接摔死了倒还省事,这样半死不活的,搞得欢欢心里愧疚。”
应秋当时就觉得很可笑。
满身伤痕的瘦弱女孩,躺在病床上被所有人指责和痛骂,说她脏脏恶毒。
毫发无伤的女孩子流了两滴假惺惺的眼泪,他们便心疼地宽慰她。
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叶迟尔的点滴己经打完了,开始回血。鲜红的血液顺着输液管道回流,他们只顾着责骂,没有一个人发现。
太荒谬了!
应秋当即敲了敲门,提醒他们点滴回血了,那一场审判才结束。
一开始关照叶迟尔,是因为可怜这个孩子。等到后面接触多了,应秋就发现叶迟尔真的很讨喜。吃东西的时候总是嘴巴塞得鼓鼓的像个小仓鼠一样,性子安静但知恩图报,从不给人惹麻烦,又善良得不像话,连隔壁最闹腾的那个熊孩子都说喜欢叶迟尔。
应秋没有孩子,只有一个丈夫留下来的继子,遇到叶迟尔之后,她才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养女儿的快乐。
见叶迟尔在叶家过得不开心,应秋不止一次诱惑叶迟尔:“尔尔,叶家不缺你一个孩子,但是我缺。要不你认我当妈妈吧,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多好?”
可惜没有一次成功的,叶迟尔总是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认真地回:
“秋姨,我有爸爸妈妈还有西个哥哥,我身体里流着他们的血,他们只是对我有误会,一家人误会解开了就好了。您要是想我了,那我常来陪您。”
被这么看着,应秋心软得一塌糊涂,自然是叶迟尔说什么就是什么。
叶迟尔是个信守诺言的人,后面也总来找应秋。但是每一次来,应秋都会发现叶迟尔的神色黯淡些许,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睛,也在一点点地蒙尘。
应秋求而不得的宝贝,却被叶家人这样欺负。
她怒啊,甚至还借用权势警告了一下叶家,想让叶家对叶迟尔好一点。然而也无济于事,他们反倒是对叶迟尔更坏了。
这样不上不下的情况,让应秋心疼叶迟尔,却又什么也不敢做,生怕适得其反。
只是尔尔这孩子向来坚强,从没在她面前哭过。这次默不作声地掉眼泪,可怜得不行。
应秋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捏住,捏得她几乎窒息,她的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抚摸的手都在轻颤,声线不稳,微哑着嗓音:
“尔尔,你真的不想和姨姨一起住吗?我这几天晚上总是会做噩梦,在梦里,我死了,他们狠狠欺负你,我都没办法保护你……”
“好啊,我搬过来和您一起住!”叶迟尔声音闷闷的,但是回答得特别爽快。
“啊?”
巨大的惊喜砸下来,应秋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满脸的不敢相信。
尔尔这是…答应了吗?
叶迟尔从她怀里抬起头,的脸蛋上满是泪痕,那双蒙了尘的双眼,有如被雨水洗刷过一样,里面波光粼粼,反折射着五彩的光芒,嘴角向上扬起,浓重的鼻音都掩盖不住她的欢快,
“秋姨,我要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上辈子,她以为只是误会太深,爸妈和哥哥们才不喜欢她,他们心里是爱她的,只要误会解开了,他们就是幸福的一家人。
到最后她才明白,他们只是不喜欢她,才会有那么多的误会。
重活一世,她己经就想通了。
有的人血脉相连,并不见得就能做亲人。而有的人虽然萍水相逢,却是一辈子的羁绊。
她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守住秋姨,找出秋姨早逝的原因,不让秋姨再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