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公寓名副其实。它矗立在城市最昂贵地段的云端,拥有俯瞰整座城市璀璨夜景的绝佳视角。
然而,当林溪拖着简单的行李箱,在周铭的引领下踏入这间顶层复式时,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冰冷和无形的压迫。
空间大得惊人,极简的线条勾勒出冷硬的轮廓。黑白灰的主色调统治着一切,昂贵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反射着冷调的灯光。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流光溢彩、生机勃勃的都市夜景,却更衬得室内像一个巨大的、无菌的、精心打造的牢笼。没有多余的装饰,几件充满设计感的艺术品如同博物馆的展品,冰冷地陈列着,没有丝毫生活气息。
她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玄关光亮如镜的地板上,显得格格不入,像个突兀的闯入者。
“林小姐,这是您的房间。” 周铭面无表情,声音平板无波,指向走廊尽头一扇门。那是距离主卧最远的一个房间。“顾先生喜静,作息规律。这是公寓的‘居住守则’,请您务必遵守。” 他递过来一个薄薄的文件夹。
林溪接过翻开,里面条条款款,事无巨细:
禁止进入区域:主卧、书房、琴房。
公共区域(客厅、厨房、健身房)使用时间及清洁要求(每日有固定保洁,但需保持即时整洁)。
噪音控制(包括电视音量、脚步声、关门声等)。
厨房冰箱食物分区(她的区域被严格限定在一小格)。
衣物清洗分类及时间…
林林总总,仿佛在管理一个需要高度规范化的员工宿舍,而非一个所谓的“家”。字里行间透出的,是顾衍舟对私人领地的绝对掌控和对她这个“租客”的界限分明。
“您的职责,” 周铭补充道,“是在顾先生需要时,扮演好‘顾太太’的角色。其余时间,请保持安静,互不干扰。” 他微微颔首,“有任何需求,可以联系我。祝您入住…愉快。”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毫无诚意。
周铭离开了。巨大的公寓只剩下林溪一个人。空旷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回音。她推开那间属于她的客房。同样极简的风格,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冷冰冰,没有丝毫暖意。窗外是万丈红尘,窗内是冰冷囚笼。
她坐在床边,环顾西周,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和窒息感将她紧紧包裹。这就是她未来一百天要生活的地方?用自由和尊严换来的,只是一个更大、更豪华的牢笼?
深夜,玄关传来轻微的电子锁开启声。顾衍舟回来了。他身上带着清冽的酒气和冬夜的寒气,径首走向开放式厨房的酒柜,取出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冰块撞击杯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林溪正巧出来倒水,在空旷的客厅与他迎面相遇。昏黄的夜灯下,他侧脸的线条冷硬如雕塑,金丝眼镜反射着微光。
“顾总。” 林溪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关于协议里的细节,比如在公开场合的尺度…”
顾衍舟倒酒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晃了晃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声音比冰块更冷:“林小姐,协议条款写得足够清楚。你需要做的,是执行,不是质疑。”
他终于侧过头,镜片后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在她身上扫过,带着评估一件物品价值的漠然。“记住你的身份——‘顾太太’,只在必要时生效。” 他抿了一口酒,喉结滚动了一下,留下最后一句,“晚安,林小姐。” 然后,他端着酒杯,头也不回地走向走廊另一端的主卧。
沉重的房门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溪站在原地,手里握着冰凉的水杯,指尖的寒意却比不上心头的冷。他把她当成什么?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具?一个必须严格遵守指令的机器人?
她回到自己冰冷的房间,躺在床上,毫无睡意。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主卧的方向,隐约传来一阵压抑的、沉闷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并不剧烈,却仿佛带着某种深入骨髓的痛苦,在寂静的夜里固执地响起,持续了很久很久。
这声音…与白天那个强大、冰冷、无懈可击的顾衍舟,判若两人。
林溪的心头,悄然划过一丝冰冷的疑惑。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冰山之下,到底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