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源文明的碎片记忆逐渐拼接成清晰的影像,在伊莱恩的梦境中,一道接一道的信息如潮水般涌入——
一座漂浮于恒星余烬之上的城市,其建筑宛如活物,律动呼吸;天空挂着三轮垂死的太阳,时明时灭;无数人影跪伏在中央祭台周围,吟诵着同一段来自星河尽头的古语:“永恒并不仁慈,唯有燃烧能赐予意义。”
他看见自己化为其中一员,在那座古神神殿前献上自己的眼睛与心脏。
梦境蔓延至诺瓦,她仿佛被牵引着进入伊莱恩的意识中,两人一同站在一条血色阶梯前。
“你看见了吗?”她低声问。
“我们不再是局外人。”
伊莱恩醒来时,发现掌心中的火种碎片竟在微微跳动,像是感知到什么正在逼近。
命运号舰员之间开始流传一种奇怪的幻觉共鸣现象。部分人梦到自己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宇宙中与火源签订誓约的“继承体”。这些梦境有着极高的一致性,甚至语言、场景都能互相印证。
有人开始私下组建“烬徒会”,认为火源是古神的回归信号,主张接受“启示”。
诺瓦发现了这一趋势,将其列为精神危害优先级第一等级:“非物理性渗透”。
与此同时,塔洛在私密舱段记录日志:
“梦境己发生两次重合,伊莱恩与诺瓦疑似共享火源接口权限。继续观察。目前仍未暴露。”
他在日志最后写下了一句并未上传的内容:
“有时候……我竟然希望,他们别发现真相。”
那晚,伊莱恩坐在舰桥观察舷窗外的恒星残光,孤独与炽热的痛感交织于心。他低头看着掌心的火种碎片,那道赤红的脉络正缓慢律动,如同一颗活着的心脏,伴随他的情绪而共鸣。
他不知不觉开口低语,那并不是人类语言,却又如此自然地从他舌尖流出,像是铭刻在基因深处的祷词。
“祂不属于现在……但正在靠近。”
忽然,诺瓦走进舰桥,轻声坐在他身旁。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只听得见星舰仪表发出的规律脉动。
“你开始听见它的声音了,对吗?”诺瓦望着前方,语气柔和而带着隐约悲悯。
伊莱恩没有否认。他望着诺瓦的侧脸,试图从她的冷静中寻求片刻慰藉,却只看见了同样的迷茫与微弱的恐惧。
“你觉得……我们还是我们吗?”他问。
诺瓦没有回答,只是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那一刻,她仿佛不再是战术指挥官,而只是一个漂泊在群星之间的旅人,和他一样,无依无靠。
与此同时,小队另一名成员——技侦士官克西尔,悄悄将自己的左手缠上了黑布。他发现那只手掌上出现了不属于自身的线纹,那些线条似在闪动,如同铭刻进皮肤的星图。他试图切除,却在梦中被一种“存在”阻止。
“留下它……你才会被认同。”
他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弥漫着微弱的焚香气味,而他根本没有点燃任何东西。
同样的异象,也出现在更多舰员身上,只是他们都选择了沉默。或者说,某种力量正在教会他们“如何保持沉默”。
命运号航行至边境星系的边缘时,整个舰体开始轻微震荡。
这片星域并不在现有星图上,而坐标点显示的是一片“未命名遗迹带”。这里,曾是某种超级文明进行星球级实验后的废墟,那些实验,从未被记录。
望远舱外,一颗被撕裂成碎片的恒星在缓慢燃烧,如心脏断裂的跳动残响。周围漂浮着不规则的金属构造体,如同被钉死在宇宙中的神明肢体。
“那是……神经触媒阵列的结构。”诺瓦屏住呼吸看着光影中旋转的遗迹,“但这是……火源内部结构的缩影。它,不该存在于现实中。”
伊莱恩注视着眼前的一切,火种的共鸣突然强烈起来,仿佛它终于“看见”了什么。
而命运号舰体的深层扫描系统,竟反馈出一句古老语言,首接被解析为:
“墓园己启,归者请闭目。”
克西尔下意识握紧了手,塔洛冷冷看着这行字,唇角微微动了动,却没说出口那句自己梦里早己听过千万次的词语。
整个舰体灯光瞬间熄灭三秒,然后自动重启,舰桥内的每一位成员仿佛同时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却都以为只是幻觉。
只有伊莱恩,捂住心口,缓缓低语:
“祂……己经睁开了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