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宁与黄伯去买了几个花灯，分给众人。
许宁城没要，赖在小五身边温声教她怎么放。
我拿了个方形的花灯，在近水的地方蹲了下去，轻轻将花灯放下水便算了事了。
起身的时候，却看见容姨娘和李安宁他们都还凝神，嘴里低声念着什么。就连小五，也跟着许宁城在耳边说一句便念上一句。
良久后，众人才起身，退到了离岸远些的地方。
许宁城看小五己经有些困得揉眼睛了，率先开口说：
“夜间风大，容夫人还是带着小五和无眠先回去吧。”
“是啊，今日的灯也看了，剩下的便没什么好玩的了。”李安宁面上扯出平日里嚣张的笑，在旁帮腔。
“今夜有劳各位公子小姐了。”容姨娘一欠身，将小五从许宁城手里接过，抱在了怀里。
“我的丫鬟还在等我，无眠，我们学堂见了。”谢茹朝我眨了眨眼。
我点头，笑道：“诸位好眠。”
李安宁等人摆手，逐渐走远。
容姨娘一手抱着小五，还分出一只手来牵我，慢慢地往回走去。
远处的歌楼仍然张灯结彩，只是己经露出疲态。东行街上，变戏法的技人收了家伙，不知道去了哪里。卖花的姑娘打了个哈欠，将价钱减了又减……
我同容姨娘并肩走着，心里晕染出些离开赵府宴会时、面对一弯冷月的落寞……不，不对。我抬头望着街边茶摊酒肆上还挂着的牛皮灯笼，不自觉地笑了笑。
“还是有些区别的。”我心里这般想道。
“无眠。”容姨娘陡然唤我。
“嗯？”我偏头，过去，却见姨娘未再看我，而是望向远处。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我见那虹桥下，那个不大的花灯摊子里，一个涧石蓝身影的还提笔在一个花灯上写着什么，高处的灯笼映下他的剪影，认真的模样总是叫人生不起厌来。
是林执生，他的花灯摊子前人己经少了许多，花灯也没剩了几个。
“方才是我疏忽了，忘记告诉无眠，还有祭月文章……无眠想不想，再去放一次花灯？”
容姨娘的声音轻的似羽毛，却清晰明确，像是诱惑站在赌场外面的行人进去压一把大小。
“黄伯一会，会在虹桥等着你……”
……
林执生还在低头收拾用过的笔墨，余光中看见一个身影又停在了摊位前，他温声提醒：
“今日的花灯己经卖完了。”
“那明日还会有吗？”我问道。
林执生抬头，见到是我，有些无奈地笑道：
“明日还会有人来卖花灯的。”
“只可惜不是我们林公子了。”我了然。
“怎么又回来了？”林执生的视线往旁边扫去，没看见其他的人。
“来还花灯钱。”
我从袖子里摸出荷包，数了十二文放进林执生摊位上那个放银钱的木盒中，调侃了一句：
“河畔亦有卖花灯的人家，只收十文钱。”
“莫不成我的字值不了两文？”林执生反而问我。
边说着，他边从底下看不见的地方取出盏莲花灯来。
“不是说卖完了吗？”
“这是摊主送给我的，”林执生解释，“这摊主与我有旧，今日他忽然有事，又来不及收拾这个摊子上的东西，只好拿了盏莲花灯贿赂我替他看着买卖。”
话说完，那灯便递到了我的面前。
“给我了？”我问道。
“不是问还有花灯没有吗？”林执生有些理所当然。
我失笑：“我方才放过了。”
林执生将花灯收了回去，放在一旁。扫了眼摊子上，看没什么好收拾的后，然后寻了个看着干净的地坐了。
“怎么这般不讲究了？”我全然忘了自己在书院席地而坐看账本的事了。
“站了一个时辰多，实在有些累了。”林执生笑的无奈。
“之后就在这等着了？”
“嗯，等摊主一会回来就好了。”
这好像就没什么话说了。
“那盏灯呢，带回去吗？”我的眼神忍不住地去看那盏浅粉的灯。
“不，”林执生摇头，“一会去河畔，祭月。”
就这么一句一句地聊着，只觉没过多久，一个窄袖短衣的男子便一路小跑赶了过来。
“摊主来了，无眠且先往旁边站站，我将这里的东西交代给了他便来寻你。”林执生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对我说道。
“好。”我应下，站在虹桥下的一棵大树下等他。
远远瞧着，那个男子同林执生交谈几句，有些惊讶地看着全空了的摊子，声音大的我隐约都能听见些。
很快的，林执生便提着自己的报酬回来。
上帝视角：
“全卖完了！”葛大震惊。
“葛兄的花灯做的好，自然受人欢迎。”林执生露出个笑。
葛大摆手：“别，这话我可不信。在这卖了这么久的花灯，有多少人买我心里还没点数吗？”
他看着罐子里的银钱，掂了掂，觉得有些不太对：“这么多，全卖完也不该这么多啊。林兄弟，你收错钱了？”
“一个花灯十二文，应该没错。”
“十二文！”葛大再次震惊，他的花灯向来只卖八文的。
“多写了些字，便卖得贵了些……葛兄不必多想，时辰己经晚了，快些回去吧。”林执生拍了拍葛大的肩，告诉他缘由。
“这下我娘子也就能少绣些帕子了。”葛大感慨，他有些不大好意思，提议道，“这么晚了，不如我请林兄弟吃碗面？”
林执生拒绝，他的视线下意识投向远处：“还有人在等我，下次吧。”
葛大没有错过他眼中那一瞬间的柔和，顺着看去，嘴里调侃道：
“哦，难怪你比平日要着急些。那什么，可惜今日不是元宵啊。”
“为何这么问？”
“那不是你们读书人有一句‘陌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吗？”
林执生纠正道：“是蓦然。”
葛大笑他这样正经，赶他过去：
“罢了罢了，便不耽搁你的事，你赶紧去吧，那树下黑，姑娘家的会怕的。”
林执生颔首，脚下毫不犹豫地挪了步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