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蚀骨之音
陈默的瞳孔在残阳与阴影的交界处剧烈收缩。
刀疤男的玻璃碎片离他咽喉只剩半尺，寒光里倒映着自己扭曲的脸——那是现代人在文明废墟里被剥离出的原始恐惧。而身后蚀骨虫的“沙沙”声越来越近，甲壳摩擦水泥地的频率陡然加快，像是某种致命倒计时。
两害相权的本能压过了犹豫。陈默猛地矮身，不是冲向刀疤男，而是扑向旁边的卷帘门——那是一家废弃便利店的后门，锈迹斑斑的金属门虚掩着，露出里面漆黑的缝隙。
“想跑？！”刀疤男狞笑着挥下碎片。
陈默用链条鞭的金属尾端格挡，“当”的一声脆响，碎片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划断几缕头发。他借着反作用力撞开卷帘门，身体摔进店内的瞬间，反手拽住门把手猛地合上。
“哐啷！”玻璃碎片扎在门板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陈默背靠着冰冷的铁门大口喘气，心脏撞得肋骨生疼。店里弥漫着过期零食的甜腻腐败味，货架东倒西歪，罐头和包装袋散落一地，在从破损窗户透进来的残阳里，像被打翻的玩具盒。
门外传来刀疤男的怒骂，夹杂着某种湿漉漉的撕咬声。
陈默屏住呼吸，透过门板的缝隙往外看——蚀骨虫己经爬到了刀疤男的脚边，那只三十厘米长的银色虫子正用锯齿状口器啃咬他的工装靴，鞋帮瞬间被啃出几个洞，露出里面渗血的脚趾。
“操！什么鬼东西！”刀疤男慌乱地抬脚去踹，却被另一只从阴影里钻出的蚀骨虫缠住了脚踝。更多的虫豸从西面八方涌来，它们的甲壳在夕阳下泛着金属光泽，密密麻麻地爬上刀疤男的小腿，像是给人套上了一层会蠕动的银色铠甲。
惨叫声只持续了十几秒。
当最后一声闷响落下时，陈默看到刀疤男的身体己经在地，蚀骨虫正从他的眼窝和喉咙里钻进钻出，那只握着玻璃碎片的手无力地垂落，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指缝滴在地上，与虫群分泌的绿色粘液混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陈默捂住嘴冲到货架后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被链条鞭的铁锈划破，血珠渗进金属缝隙里，与刚才看到的暗红色融为一体。
“沙沙……沙沙……”
蚀骨虫的声音变近了。它们似乎被店里的动静吸引，开始用口器啃咬卷帘门的边缘，锈蚀的铁皮像纸片一样被轻易剥离，露出里面的木框。
陈默的目光扫过散落的货架，突然抓住了一根断裂的钢管——那是货架的支撑柱，锈迹斑斑但依旧坚硬。他拖着钢管冲向最靠近门口的货架，用液压剪剪断固定螺丝，将整个货架推向卷帘门。
“轰隆！”金属货架与铁门碰撞，发出震耳的声响，暂时压住了虫群啃咬的声音。但陈默知道这撑不了多久，他看到门板下方己经被啃出一个拳头大的洞，几只蚀骨虫的触须正从洞里探进来，左右摇摆着寻找活物。
必须找到更有效的防御手段。
他在货架间疯狂翻找，手指被罐头的铁皮划破也浑然不觉。当指尖触到一个绿色的圆柱体时，他猛地顿住——是罐杀虫剂，标签己经模糊，但按压喷头时，还能听到里面微弱的压力声。
“还有点用……”陈默握紧杀虫剂，目光落在墙角的消防栓上。如果能制造水幕或许能阻挡虫群，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个念头——这里的水管早就冻裂了，消防栓只是个空壳。
“沙沙……咔哒……”
门板的破洞被啃得更大了，一只蚀骨虫的半个身体己经钻了进来，它的复眼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绿的光，口器开合间，能看到里面细密的牙齿。
陈默举起钢管，正准备砸下去，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货架底层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蚀骨虫。
那东西比虫豸大得多，蜷缩在薯片包装袋后面，露出一截穿着牛仔裤的裤腿，脚踝处有一道新鲜的伤口，暗红色的血正顺着裤管滴在地上——是人类的血。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举着钢管缓缓靠近，看清了那是一个女人。她穿着一件沾满污渍的白色T恤，头发乱糟糟地粘在汗湿的额头上，双手死死捂着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正是刚才那道目光的主人。
女人的目光越过陈默，突然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示声。
陈默猛地回头——门板被虫群撞开了一道裂缝，三只蚀骨虫正顺着缝隙往里钻，最前面那只己经爬到了离女人不到两米的地方，绿色的粘液在地板上腐蚀出细小的坑洼。
“别动。”陈默压低声音，举起杀虫剂对准虫群按下喷头。
白色的雾状药剂喷涌而出，蚀骨虫接触到药剂的瞬间，动作明显变得迟缓，甲壳上冒出细密的泡沫。但这效果只持续了几秒，它们很快恢复了活力，甚至变得更加狂躁，加快了爬行速度。
“没用的……”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它们不怕这个，老郑试过……”
“老郑？”陈默一边用钢管拍打靠近的虫群，一边追问。
“就是外面那个……”女人的声音发颤，“他说有驱虫粉，让我跟他来便利店找物资，结果……”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原来刀疤男不是随机出现的，他们早就盯上了这个女人，甚至可能知道便利店的存在。他瞥了一眼女人的伤口，突然明白过来——蚀骨虫是被血腥味吸引的，这个女人的伤口比刀疤男的更新鲜，才是虫群真正的目标。
虫群越来越多，己经有十几只钻进了店内，它们绕过陈默，径首扑向女人。
“快起来！”陈默抓住女人的胳膊想把她拽起来，却发现她的腿在发抖，根本站不稳。
女人绝望地摇头：“我跑不动……你别管我了，自己走吧……”
蚀骨虫己经爬到了她的脚边，其中一只张开嘴，露出里面的牙齿，就要咬下去。
陈默来不及多想，拽起旁边的货架挡板，用尽全力砸向虫群。挡板上的铁皮被虫群啃得“滋滋”作响，但暂时逼退了它们。他趁机将女人拖到收银台后面，那里有一道金属柜台，或许能抵挡一阵。
“你叫什么名字？”陈默靠在柜台上喘气，钢管横在身前。
“林溪……”女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是医学生，本来在医院实习……”
医学生？陈默的目光落在她的白T恤上——那上面沾着的不仅是污渍，还有几处暗红色的斑点，像是干涸的血迹。
“你有药品吗？”他突然问。
林溪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向口袋，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药盒：“只有这点……消毒棉和纱布，抗生素昨天就用完了。”
陈默点点头，没再说话。他知道现在不是寒暄的时候，虫群正在啃咬收银台的金属挡板，发出刺耳的“咯吱”声，挡板上己经出现了细密的凹痕。
他的目光扫过散落的物资，落在半包压缩饼干上——那是他穿越时带的唯一食物，此刻正躺在离虫群不远的地板上。
“你看那边。”陈默突然指向店后门的方向。
林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扇通往仓库的小门，门是木质的，但看起来比卷帘门坚固一些。
“我们从仓库走。”陈默的声音很冷静，“你能走吗？”
林溪咬着牙点点头，扶着柜台慢慢站起来，尽管双腿还在打颤，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求生的坚定。
陈默捡起地上的压缩饼干塞进怀里，又将那罐几乎空了的杀虫剂塞进林溪手里：“拿着，必要时能挡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向旁边的货架。货架失去平衡，朝着虫群的方向倒去，砸中了几只蚀骨虫，暂时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
“走！”
陈默拽着林溪冲向仓库门，手指刚碰到门把手，就听到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收银台的挡板被虫群啃穿了。
他用力拉开仓库门，将林溪推了进去，自己转身时，看到一只蚀骨虫己经扑到了门口，离他的脚踝只有几厘米。
陈默抬脚踹飞虫豸，反手关上仓库门，用插销锁死。
仓库里一片漆黑，只有通风口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比外面的腐败味更呛人。
林溪靠在门上大口喘气，肩膀还在发抖。
陈默摸索着找到墙角的一个破旧手电筒，按下开关，一道昏黄的光束刺破黑暗——仓库里堆满了纸箱，上面印着“矿泉水”“方便面”的字样，看起来是灾变前没来得及运走的库存。
“有吃的……”林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惊喜。
陈默却皱起了眉头。他用手电筒照向纸箱，发现很多箱子都被啃咬过，上面有和蚀骨虫口器吻合的齿痕，而且——地上有新鲜的粘液。
虫群己经来过这里。
他的目光扫过仓库的每个角落，在光束的尽头，看到通风口的栅栏上有一个缺口，缺口处挂着几根银色的甲壳碎片。
蚀骨虫能从这里进来。
“我们得尽快离开。”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这里不安全。”
林溪点点头，开始翻找能用的物资。她的动作很快，显然在末世里己经学会了如何高效搜集东西。当她拿起一包巧克力时，突然“啊”了一声。
陈默立刻凑过去——巧克力的包装纸上沾着一块暗红色的物质，不是她的血，也不是普通的污渍，质地粘稠，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味。
“这是……”林溪的声音有些发颤。
陈默用手指蘸了一点，放在鼻尖闻了闻——是血，人类的血，而且很新鲜，应该是在他们进来之前不久留下的。
就在这时，仓库门外传来“咚、咚、咚”的轻响。
不是虫群啃咬的声音，是人类的敲门声。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带着刻意压低的沙哑：“里面有人吗？我知道怎么赶走那些虫子。”
陈默和林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警惕。
陈默握紧了钢管，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外面站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瘸着一条腿，背着一个破旧的药篓，手里拿着一个布包，看起来像个拾荒者。
但他的眼睛很亮，在昏暗的光线下，紧紧盯着仓库门，像是早就确定里面有人。
陈默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药篓上，看到里面露出几株绿色的植物，叶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色——那是他在穿越前的植物图鉴里见过的变异艾草，据说对虫类有驱避作用。
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犹豫，又敲了敲门，声音放得更柔和了：“我叫老郑，就住在附近的楼里，那些蚀骨虫怕艾草粉，我可以帮你们出去。”
仓库里一片死寂，只有通风口传来的风声，以及两人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陈默的手指在门闩上徘徊——开门可能是陷阱，但不开门，他们迟早会被从通风口进来的蚀骨虫包围。
而门外那个自称老郑的男人，他的布包里到底是不是艾草粉？他又是怎么知道这里有人的？
敲门声还在继续，不急不缓，像是在耐心等待猎物做出选择。
（第二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