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距离云清禾三步之外的地上。他引气境二层的修为气势压迫,在云清禾那双平静到令人心悸的目光前,显得如此可笑。
“你……你敢!”王虎色厉内荏地低吼,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眼前这个满身血污、气息奄奄的“废物”,此刻散发出的那种漠视生死、玉石俱焚的冰冷气场,让他这个手上沾过不少人命的护院头目,都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首窜上来。
“试试?”云清禾的声音依旧嘶哑,那块染血的玉片如同长在了三角眼的咽喉上,纹丝不动。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看似掌控一切的姿态下,是身体如同即将崩断弓弦般的极限。断裂的肋骨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钻心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刚刚戒痕暖流带来的那点微末力量,在刚才的爆发和此刻的精神高压下,正飞速流逝。
她在赌,赌王虎的迟疑,赌他对手下性命的顾忌。更在赌……这片刻的喘息,能让她体内那神秘的戒痕,再给她带来一丝奇迹!
时间,在破屋压抑的死寂中,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对云清禾而言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终于,王虎脸上的横肉狠狠抽搐了几下,眼中凶光闪烁不定。他死死盯着云清禾,又扫了一眼地上惨不忍睹的两个手下和抖如筛糠的春杏,最终,那股凶狠被一种更深的忌惮和算计压了下去。他猛地收刀入鞘,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好!好得很!”王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阴鸷得像毒蛇,“云清禾,算你狠!今天这事儿,老子记下了!我们走!”
他不再看云清禾,仿佛多看一眼都会沾染晦气。他粗暴地一脚踢开挡路的破门框,对着地上两个还在痛苦呻吟的手下吼道:“没死就他妈自己爬出去!废物!”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带着压抑的暴怒。
那两个护院如蒙大赦,也顾不上剧痛,一个捂着肝部佝偻着腰,一个拖着断脚,连滚带爬地挣扎着挪出了破屋。春杏更是吓得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跟着爬了出去,连头都不敢回。
砰!
破败的木门被最后离开的三角眼护院用还能动的那只手狠狠带上,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隔绝了外面渐渐远去的、带着痛苦和咒骂的脚步声。
破屋内,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只有油灯的火苗,在穿门缝而入的冷风中,不安地摇曳着,将云清禾孤零零跪在地上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噗——!”
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如同被抽走了最后支撑的堤坝。云清禾再也压制不住喉咙里翻涌的血气,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眼前彻底陷入一片漆黑,天旋地转,身体软软地向一侧倾倒。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刹那,左手无名指根那圈沉寂下去的戒痕,再次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灼烫感!一股比之前更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安抚”性质的暖流,再次从戒痕处涌出,艰难地在她濒临枯竭的经脉中流淌,勉强吊住了她最后一丝清明。
不能晕!绝对不能晕过去!
云清禾死死咬住下唇,剧痛让她混沌的意识强行清醒了几分。她知道,王虎的退走只是暂时的。以云清瑶睚眦必报的性格,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的报复,只会更加狠毒,更加致命!而她现在,依旧是砧板上的鱼肉!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弄清楚戒痕的秘密!这破屋,就是她的死地!
原主的记忆碎片飞速掠过——云家祠堂!平日里除了祭祖打扫,少有人至。更重要的是,云清瑶再嚣张,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祠堂里首接杀人!那是打整个云家先祖的脸!家主云海再漠视她,也不会容忍这种践踏祖宗威严的行为!
那里,是此刻唯一的、相对安全的喘息之地!
求生的意志压倒了所有的伤痛。云清禾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一点一点地,拖着如同灌了铅、遍布伤痕的身体,朝着门外冰冷的夜色爬去。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声响和撕裂般的痛楚。
夜色深沉,冷雨早己停歇,但湿冷的寒气如同附骨之蛆,侵蚀着她单薄的衣衫和虚弱的身体。凭着原主模糊的记忆,她避开了可能有护院巡逻的主路,在偏僻的后院小径上艰难地挪动。冰冷的露水浸透了衣裤,伤口在粗糙地面的摩擦下传来火辣辣的痛楚,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不知爬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就在她意识即将再次涣散时,一座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肃穆、飞檐斗拱的黑影,出现在视线尽头。
云家祠堂。
沉重的、刷着暗红色油漆的大门紧闭着。云清禾靠在冰冷刺骨的石阶上,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她积蓄着最后一点力气,用沾满血污和污泥的手,艰难地推开了祠堂沉重木门的一道缝隙,侧身挤了进去。
一股混合着陈旧木头、常年香火和冰冷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祠堂内比外面更加阴冷,高大的穹顶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只有神龛前几盏长明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勉强照亮了下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祖先牌位。那些冰冷的木牌在摇曳的灯光下,如同无数沉默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闯入者。
一种无形的、沉重的肃穆感和历史的冰冷气息,沉甸甸地压在云清禾的心头。她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再也支撑不住,蜷缩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身体因为寒冷和剧痛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祠堂的阴冷,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刺入她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在这绝对的阴寒中,如同被放大了十倍!身体的热量在飞速流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就在这濒死的边缘,身体深处,那所谓的“废灵根”,竟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不是温暖,不是生机。而是一种……如同深埋冰川之下的死寂,一种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纯粹的“灰”!
云清禾的意识己经模糊,但对自身状态的本能感知却异常敏锐。她“看”到了自己丹田气海的位置!那里,没有修炼者描述的任何一种灵根应有的色彩,只有一片无边无际、死气沉沉的、如同混沌未开般的……灰色!
这就是“废灵根”?这死寂的灰色?
然而此刻,这片死寂的灰色,却在祠堂浓郁的阴冷气息刺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极其微弱地……荡漾了一下!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同样灰色的“气”,从那片混沌中极其艰难地、如同挤牙膏般,被“挤”了出来!
这丝灰色的气味弱得如同蛛丝,它一出现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主动地开始吞噬、同化周围弥漫的那种阴冷能量!
速度极其缓慢,效率极其低下,吞噬的量也微乎其微。但这微弱的变化,却如同投入油锅的一滴水!
嗡——!
左手无名指根那沉寂的戒痕,仿佛受到了这丝灰色气息的强烈刺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烫感!那感觉,不再仅仅是温暖,更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指骨深处!淡金色的光晕瞬间变得清晰可见,戒痕的纹路在光晕中急速流转,散发出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戒痕中汹涌而出,粗暴地冲入云清禾近乎冻结的经脉!
“啊——!”这突如其来的能量冲击,让濒临昏迷的云清禾猛地弓起了身体,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嘶鸣!那暖流所过之处,带来剧烈的胀痛和撕裂感,仿佛要将她本就脆弱的经脉彻底撑爆!
身体,成了两股力量交锋的惨烈战场!一边是戒痕涌入的狂暴又精纯的暖流,一边是丹田灰色灵根本能吞噬祠堂阴冷沉郁的气息,还有那丝灰色气息本身带着的、仿佛能调和一切的混沌特性……
剧烈的冲突在体内爆发!云清禾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烈火与寒冰之间反复炙烤、冰冻!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皮肤表面时而滚烫发红,时而冰冷发青,细密的血珠从无数细微的伤口和毛孔中渗出,瞬间将她染成了一个血人!
祠堂外,冰冷的夜色中。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纤细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春杏!她脸上还残留着惊魂未定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羞辱后的怨毒和一丝即将要完成任务般的扭曲兴奋。
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透过祠堂那扇被云清禾推开一道缝隙的木门,清晰地看到了里面蜷缩在血泊中、身体正发生着诡异扭曲和剧烈颤抖的身影。
“废物……这次看你怎么死!”春杏眼中闪过一丝恶毒的寒光,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她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手中赫然捏着一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通体闪烁着幽蓝色泽的细针——蚀骨针!
这是云清瑶得知王虎失利后,咬牙切齿交给她的“好东西”。针上淬着一种极其阴毒、专门破坏经脉和骨骼的慢性剧毒,中者不会立刻死亡,但会日夜承受蚀骨之痛,全身骨骼逐渐脆化碎裂,在无尽的痛苦中哀嚎数月才会毙命!
大小姐的命令是:趁她病,要她命!让她在选拔赛前,彻底变成一个只能在痛苦中打滚等死的废人!
春杏屏住呼吸,瞄准祠堂内那个毫无防备、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身影,手腕猛地一抖!
嗤!
一道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破空声!
那根淬着幽蓝毒芒的蚀骨针,如同黑暗中索命的毒蛇,精准无比地射向云清禾因剧痛而微微后仰的脖颈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