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归异世
“夜莺！报告位置！报告你的位置！”微型耳麦里，队长“鹰眼”的声音被激烈的枪声和爆炸的轰鸣撕扯得断断续续，充满了焦灼。
云清禾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喉咙里全是铁锈般的血腥气，最终只发出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喘息。她的目光死死锁在工厂对面那栋废弃办公楼。目标人物——“渡鸦”，就在三楼最东侧那个没有窗框的房间里。红外热成像仪上那个代表生命热源的红色人形轮廓，此刻成了她视野里唯一清晰的存在。
任务代号“归零”。夺取密钥，彻底销毁。不惜一切代价。
她看着自己染满鲜血的手，因为失血和寒冷微微颤抖。代价己经足够惨重了。三个小时的渗透与强攻，每一步都踏着队友的鲜血和敌人的尸骸。小组六人，此刻耳麦里除了鹰眼嘶哑的指令和背景里激烈的交火，只剩下令人心悸的电流杂音。毒蝎、扳机、影子……他们的代号，再也不会响起了。
一股冰冷的恨意尖锐地刺穿了心脏。任务信息被精准泄露，撤离路线被提前封锁。他们像被驱赶的猎物，一头撞进了精心布置的屠宰场。是谁？内鬼？还是……组织的意志？
“鹰眼…密钥…东侧三楼…”她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更多的血沫涌上喉头。
“收到！坚持住，夜莺！支援马上……”鹰眼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频电流被强行掐断的“滋啦”声，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工厂外密集的枪声、爆炸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瞬间抹去。只有雨水敲打铁皮屋顶的单调噪音，被无限放大，像无数细小的冰锥，扎进她的耳膜和神经。
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她。不是战术通讯故障。是整个通讯频道，被更高权限强行静默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缠绕住她的心脏：他们，被放弃了，包括鹰眼。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云清禾染血的唇角溢出。那双因失血而显得有些涣散的眸子，骤然爆发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淬了冰的锐利光芒。
她猛地咬破舌尖，尖锐的痛楚如同强心针，暂时压下了那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眩晕和虚弱。右手闪电般探入战术背心的暗袋，指尖触碰到那枚炸弹。没有丝毫犹豫，目标锁定——对面三楼，那个代表“渡鸦”的红色人形轮廓。左手艰难地抬起，在炸弹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用力一按。“滴”声响起，幽蓝色的指示灯开始疯狂闪烁。
“一起…下地狱吧。”她低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手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目标所在的窗口，狠狠掷了出去！
幽蓝的光点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凄厉的弧线。
轰——！！！
世界，在云清禾的眼前，彻底炸开了。
没有声音。或者说，那瞬间爆发的恐怖能量，己经超出了人类听觉所能捕捉的极限。视野被白光彻底吞没，仿佛太阳在眼前炸裂。一股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她的身体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自己耳中，却又遥远得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意识在纯粹的光与毁灭性的力量中，被彻底撕碎、湮灭……
最后残存的感知里，似乎有一道极其微弱、极其灼热的流光，从她左手无名指的位置一闪而逝，瞬间融入了那毁灭一切的白光之中，消失不见。
……
……
痛。
无边无际、深入骨髓、仿佛要将灵魂都碾碎的痛。
这痛楚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陌生。如同附骨之蛆，丝丝缕缕、无休无止地从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钻出来，汇聚成汹涌的洪流，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
眼皮沉重得像压着千斤巨石。云清禾挣扎着，每一次微弱的努力都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新一轮尖锐的刺痛。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浓烈而复杂的味道：潮湿发霉的泥土、腐烂的稻草、劣质草药的苦涩，还有……浓重的血腥味。这味道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强迫自己冷静。特工的本能在濒死的边缘依旧顽固地运作着。分析环境，评估伤势，寻找生路。
终于，一丝微弱、昏黄的光线，艰难地穿透了眼皮的阻碍，映入模糊的视野。
昏黄的油灯光晕，投射在黄泥土墙上。墙壁上布满裂缝，雨水渗透的痕迹蜿蜒而下。头顶是黑黢黢的木头房梁，挂着厚厚的蛛网，在微弱的光线下轻轻晃动。
身下是冰冷破烂的草席，铺在同样冰冷潮湿的泥土地上。每一次细微的呼吸，都扬起一股尘土和腐烂稻草混合的呛人气味。
这里是……哪里？
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在脑海里疯狂旋转，致命的背叛，通讯静默的绝望，最后掷出的炸弹，吞噬一切的白光……还有那道一闪而逝的灼热流光……
不对！完全不对！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取代了身体的剧痛。她猛地睁开眼！
视线由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这是一间极其破败的土屋。除了身下这张散发着霉味的破草席，几乎空无一物。墙角堆着一些看不清形状的杂物，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唯一的“家具”是角落里一个缺了口的粗陶水罐。那点昏黄的光源，来自门边矮凳上一盏小油灯，火苗在穿门而入的冷风中瑟瑟发抖，随时可能熄灭。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粗糙、单薄、洗得发白的灰色粗布衣裙。衣襟上，沾染着大片暗红色的、己经干涸发硬的血迹，散发着浓重的腥气。这血……是她自己的。
云清禾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
左肋下方，那熟悉的、被子弹撕裂的剧痛伤口……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全身的、另一种形态的伤痛。手腕、脚踝处是深紫色的、触目惊心的淤痕和勒痕，显然是长期被粗糙绳索捆绑摩擦所致。手臂、肩膀、背部，布满了一道道纵横交错的鞭伤，皮开肉绽，边缘红肿发炎，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渗出的淡黄色脓液。胸口闷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感，肋骨可能断了不止一根。脸颊也高高肿起，火辣辣地疼，嘴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这是……原始酷刑般的殴打和虐待留下的痕迹！
一个荒谬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她死了，但灵魂……却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冲进了她的脑海！
“云清禾……我叫云清禾……”
“云家……青石镇……一个没落小家族的……庶女……”
“天生……废灵根……无法修炼……”
“娘亲……早逝……爹……漠视……”
“萧恒……未婚夫……三日前……退婚……”
“云清瑶……嫡姐……鞭打……禁足……”
“三日后……家族放逐……自生自灭……”
“好痛……好恨……为什么……”
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情绪，疯狂地切割着她的神经。一个陌生少女短暂而悲惨的一生，带着绝望和无尽的怨恨，强行与她自己的记忆、意识搅合在一起。
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穿刺，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粗布衣衫，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云清禾……从今天起，你就是云清禾。”她在心里对自己低吼，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抓住唯一的浮木。特工强大的意志力在这一刻被逼迫到了极限。混乱的记忆碎片必须压下，身体的剧痛必须无视，眼下的处境……才是真正的生死关头！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飞速梳理属于“原主”的记忆碎片。
苍澜大陆。一个以灵气为尊、弱肉强食的世界。修炼等级森严，强者掌控一切，弱者如同蝼蚁。而她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云家庶女云清禾，就是这蝼蚁中最卑微、最不幸的那一类——天生“废灵根”，被判定为终生无法踏上修炼之路。
生母早逝，父亲云海身为云家家主，对她这个废物女儿视若无睹，甚至默许了嫡母和嫡姐云清瑶的肆意欺凌。三日前，她那名义上的未婚夫，萧家世子萧恒，更是亲自登门，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以“废灵根污我萧氏门楣”为由，悍然撕毁了婚约，将一纸休书连同无尽的羞辱，狠狠砸在原主脸上。原主不堪受辱，顶撞了几句，便被云清瑶抓住机会，以“目无尊长、冲撞贵客”的罪名，命人拖下去毒打，然后像丢垃圾一样扔回了这间破败的柴房，自生自灭。
原主本就体弱，遭受如此重创，又心气郁结，在昨夜一场冷雨带来的高烧中，悄无声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也正是在那一刻，来自现代的特工“夜莺”，在爆炸的强光中，灵魂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落入了这具己千疮百孔的躯壳。
“废灵根？退婚？毒打？放逐？”云清禾（夜莺）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真是……好一个地狱开局。
她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开始尝试调动这具新身体。手指微微弯曲，钻心的疼痛从指关节传来。脚踝尝试移动，被捆绑的淤伤立刻发出抗议。胸口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断裂的肋骨，带来窒息般的闷痛。这具身体，就像一件布满裂痕、濒临破碎的瓷器，随时可能彻底崩解。
突然一点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异样感，从左手无名指根的位置传来。
仿佛有一小簇无形的火焰，在指骨的深处，持续不断地燃烧着。云清禾的目光，猛地落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那里，空空如也。没有戒指，没有饰品，只有一圈极其浅淡、几乎与周围皮肤融为一体的、近乎透明的环状痕迹。
就在她的目光凝视上去的刹那，那圈浅淡的戒痕，似乎……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一股更强烈的、难以言喻的灼烫感，毫无征兆地、清晰地传递到了她的神经末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