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打湿了两人的衣角,回程的路比来时更显漫长。陆沉舟刻意放慢脚步,余光却始终留意着身后苏晚的动静。她每一声强忍痛意的抽气,都像根细针扎在他心上。
“你杵在路中间当门神呢?”苏晚扶着墙首起腰,玉扳指在她指间转得飞快,“再磨蹭下去,等会儿撞见晨练的夫子,咱俩可就真成书院名人了。”她强撑着嬉笑,苍白的脸色却暴露了真实状态。
陆沉舟默不作声地解下外袍披在她肩头,衣料带着体温,瞬间裹住苏晚单薄的身子。这个动作惊得她指尖一颤,玉扳指险些脱手:“你、你干嘛?”
“伤口见风容易化脓。”陆沉舟别开脸,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夜行衣,油布蹭过石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明日我去药庐抓点金疮药,你别乱跑。”
苏晚望着他紧绷的背影,突然狡黠一笑:“陆师兄这是在担心我?”见他耳尖泛红却不反驳,索性跛着脚凑上前,“说起来,今晚那箱子里的金条......你说和贵妃娘娘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敲碎了短暂的沉默。陆沉舟猛地转身,撞进苏晚发亮的眼眸里——那里面燃烧着和翻墙时如出一辙的倔强,“我爹的案子,当年就是贵妃枕边风让陛下动的怒。如今尚书府私藏金条,又提到娘娘......”她攥紧玉扳指,“这绝不是巧合!”
远处传来更夫打三更的梆子声,陆沉舟的眉头拧成死结。他何尝不明白此事背后牵扯的利害,但看着苏晚执拗的模样,那些劝阻的话卡在喉咙里发不出声。
“先回书院。”他最终只是抬手挡住苏晚身前的枯枝,“伤口处理不好,你连翻墙逃课的力气都没了。”
次日清晨,国子监晨读声琅琅。陆沉舟揣着药包溜进女生宿舍,却发现苏晚的床铺空空如也。窗台上摆着半块啃过的咸鱼,旁边压着张字条,字迹潦草得像被风吹散的柳絮:“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本姑娘去西街当铺‘鉴定’宝贝了~”
陆沉舟捏着字条的手青筋暴起,转身冲出房门时,正撞见匆匆跑来的同窗。“陆兄!快去前院!苏晚和当铺伙计打起来了!”
等他赶到时,只见苏晚单手叉腰,另一只手高举玉扳指,周围围满看热闹的学子。“这分明是皇家贡品!你们掌柜敢压价,信不信我......”她瞥见陆沉舟的身影,眼睛一亮,“来得正好!快帮我评评理!”
陆沉舟看着她全然不顾伤口渗血,还在为几两银子据理力争的模样,突然想起昨夜月光下晃动的玉扳指。那抹冷光此刻却烫得他眼眶发酸,他大步上前扯下自己的腰带,将苏晚作乱的手腕轻轻缠住:“想要银子,我借你。但现在,必须去处理伤口。”
围观人群发出哄笑,苏晚涨红着脸挣扎:“谁要你......”话没说完,却被陆沉舟不容置疑的眼神堵了回去。
当铺二楼的窗棂后,一双眼睛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身着藏青锦袍的男子着手中账本,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有趣,这两个小耗子,倒撞进张好网里了。”他抬手熄灭烛火,暗处传来锁链轻响,仿佛预示着即将收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