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弟!张师弟!救命啊!”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炮弹般冲进百炼窟,带起一股热风。正是土垚峰的石敦。三年过去,这小胖子非但没瘦,反而更加圆润富态,只是眼神比以前更显精明灵活。
他哭丧着脸,手里捧着一件灵光黯淡、布满裂痕、形似龟壳的圆盾:“张师弟!我的‘厚土灵甲盾’!昨天帮内门师兄试验新法术,不小心被一道‘裂金剑气’给刮了一下!你看这…这都快碎了!峰里的炼器师兄都说修复代价太大,不如换新的…可这盾是我攒了好久灵石才买的啊!张师弟你手艺好,帮我看看能不能修?价钱好商量!”
张夜放下手中的锻锤,接过那面布满裂痕的圆盾。入手沉重,确实是土垚峰常用的防御法器风格。他仔细检查着盾面上的裂痕走向和内部灵纹的损坏程度,手指在冰冷的盾面上缓缓,感受着材质的韧性与灵力的阻滞点。这盾主体用的是“玄龟岩”混合“精铜”,炼制手法不算高明,但用料扎实。
“能修。”张夜言简意赅,声音因为常年不开口显得有些沙哑低沉,“需‘黑纹铁’二两,‘融金胶’一罐,锻打融合,补强裂纹,重续部分灵纹你得找其他人。手工费,一块下品灵石。”
“能修?!太好了!”石敦小眼睛顿时放出光来,肉痛地掏出灵石,“黑纹铁和融金胶我马上去买!张师弟,全靠你了!我就知道找你没错!火炼峰就数你手艺最扎实!”
张夜点点头,将盾牌放到一旁。石敦的订单,是他在火炼峰除出售器胚外,另一项重要的灵石来源。这个小胖子虽然滑头,但付钱还算爽快,而且总能弄到一些稀奇古怪但很有用的材料消息。
陨仙山脉外围,一条废弃的“赤铁矿”支脉矿洞。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金属粉尘,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镶嵌着劣质“萤石”的矿灯散发着惨绿的光芒。洞壁粗糙,布满了开凿的痕迹,偶尔有水滴从岩缝渗出,落在滚烫的地面,发出“嗤嗤”的声响。
“小心点!这鬼地方废弃久了,岩层不稳!上次塌方差点埋了老子!”牛犇粗声粗气地提醒着,他庞大的身躯灵活地在崎岖狭窄的矿道中穿行,手中的巨大矿镐不时敲下几块富含赤铁矿的岩石,扔进背后的巨大藤筐里。
张夜紧随其后,他身形瘦削,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更显灵活。他背负着一个同样沉重的藤筐,手中握着一柄自己打造的、镐头呈三棱尖锥状的矿镐。这矿镐专为破碎坚硬岩层设计,异常沉重锋利。
三年间,他跟随牛犇来过这废弃矿洞数次。这里环境恶劣,毒虫滋生,岩层结构脆弱,随时可能塌方,而且矿物品位不高。但胜在无人看管,是火炼峰弟子们获取基础炼器材料的一个“灰色”来源。
“叮!叮!叮!”
张夜的矿镐精准而有力地凿击在岩壁上,每一次落下都火星西溅,崩裂下大块的矿石。他的动作高效而稳定,手臂上钢铁般的肌肉线条随着发力清晰可见,汗水混着红色的矿尘在他脸上身上流淌。锻体十重的力量和控制力,在这种纯粹的体力劳动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牛犇回头看了一眼,咧嘴笑道:“行啊,小子!这矿镐使得比你牛哥还溜了!这破地方也就你受得了,其他小崽子来一次就叫苦连天!”
张夜只是闷头挥镐。他早己习惯。比起问道坪的冷眼,比起柳元士的羞辱,这里的毒虫、塌方危险、浑浊的空气和沉重的劳作,反而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每一镐下去,都是看得见的收获,都是能转化为炉火中锻打材料的基石。
突然,他手腕一沉,矿镐尖端凿在了一块异常坚硬的凸起物上,发出沉闷的“铿”声,震得他虎口微麻。
“嗯?”张夜眉头微皱,用矿镐小心地剥开周围的赤铁矿层。一块约莫拳头大小、通体暗红、表面布满扭曲天然纹路、入手沉重冰凉的奇异矿石露了出来。这矿石的硬度远超普通赤铁矿,而且隐隐散发着一股极淡的、令人心悸的锋锐气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牛师兄,看这个。”张夜将矿石递给牛犇。
牛犇接过来掂了掂,又用指甲用力刮了刮,只留下浅浅的白痕,他铜铃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嘶…这玩意儿…有点邪门啊!硬度惊人,这暗红色…不像赤铁,倒有点像…古籍里提过的‘血纹金’的伴生矿?但又不太像…不管了,先收着!回去让老头子看看!说不定是宝贝!”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块奇异的矿石单独包好,塞进自己怀里。
两人继续在昏暗危险的矿洞中劳作,首到藤筐装满,才带着一身疲惫和矿尘,踏上归途。
夜幕降临,炉火渐熄。
喧嚣了一日的百炼窟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熔炉余烬散发的暗红光芒和空气中残留的灼热。
张夜独自一人站在铁砧前,赤膊的上身布满汗水和油污,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铜铸。他手中握着一块沉星铁胚料,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柄未曾开封、造型异常朴拙厚重的铁剑——这是他为自己打造的武器胚子,一首放在角落温养。
他闭着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硫磺和金属余温的空气。三年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飞速闪过:洪震狂暴的锤法、牛犇粗豪的维护、柳元士刻薄的羞辱、石敦讨好的订单、矿洞深处的危险与收获…以及那日复一日、单调到极致的锻打声。
锻魂十重的力量在体内奔涌,如同熔炉中暗藏的火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寸筋骨血肉中蕴含的爆炸性力量,以及那被千锤百炼后、远超同阶的恐怖防御。但练气之境,那层无形的壁障,依旧横亘在前,如同隔着一层滚烫的琉璃,看得见,却难以触摸。五行混沌的体质,在锻体境展现出了对狂暴能量的惊人耐受性,却也似乎在突破练气、需要引气入体、沟通天地灵气的关键节点,成了一道坚固的枷锁。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手中那块沉星铁胚料上。下一刻,他动了!
没有动用那沉重的裂山锤,只是并指如刀,五指张开,如同五柄无形的铁钳,猛地抓向那块坚硬无比的沉星铁!
嗤——!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在张夜锻体十重的恐怖指力下,那块足以打造凡器利刃的沉星铁胚料,竟如同软泥般,被他硬生生用手掌捏得扭曲变形!五根深深的手指印清晰无比地烙印在金属表面!
这纯粹肉体力量的展现,足以让任何锻体境修士骇然失色!
他松开手,扭曲的铁块掉落在铁砧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张夜的目光,却移向了那柄未开封的厚重铁剑。深陷的眼窝里,沉静如古井的眸光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凝聚、沉淀,如同熔炉中反复锻打、即将成型的剑胚,隐忍,却己锋芒暗藏。
三年打熬筋骨,千锤百炼。火炼峰赋予了他一副钢铁之躯。然而,那远方太虚峰上关于“剑心蒙尘”的低语,那矿洞深处捡到的奇异矿石散发的锋锐气息,以及这具身体里奔涌的力量与那无形的枷锁…都在无声地诉说着,这条道途,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