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埋在她的颈肩,声音低哑,带着颤:“你怎么敢……”
他似哽咽了一下,压着她身子的手愈发用力。
闻愿姝不知他怎么了,只能轻声唤他:“王爷。”
却听他继续道:“你怎么敢……让我以为你丢下我了……”
闻愿姝双手缓缓地搂住了他的背,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
“我不会丢下你。”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安抚了他躁动的情绪。
而赵玄嶂,一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脑袋里敲凿着的疼痛也慢慢缓解。
他抱着她,久久不放。
却不想,他看不见的地方,女子那双如水的眼眸,一如既往的平静。
首到此刻,闻愿姝悬着的心才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她知道,她赌赢了。
这次刺杀,果然是赵玄嶂设的一个局。
一个反咬宁王一口,顺便试探她的局。
刚开始,她也以为是宁王派人刺杀他,而她也是真的想要带着弟弟逃走。
首到在甲板上看到了被围攻的他。
赵玄嶂素来爱穿玄色衣衫,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地穿了引人注目的月白色衣衫。
在生死一刻时,刺客明明可以一剑刺穿他的心脏,却偏偏只划破了他的肩膀。
还有,在他朝她瞥来的那一眼里,如往常般冷静,似在探查她的反应。
电光石火间,闻愿姝才知自己犯了多大一个错。
若她今日真的带着弟弟逃了,那么下场很明显,赵玄嶂一定会让人杀了他们。
还好,她回来了……
而他也信了她的说辞。
于他来说,今日的刺杀,只是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波折,而于闻愿姝来说,她切切实实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心里的迟疑和紧张,终于在他将她揽进怀里那一刻彻底松懈下来。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闻愿姝再也支撑不住,她的手软软地耷拉下去,疲累不堪的身体恰好昏倒在他怀中。
“姝儿,你怎么了?”察觉到怀中人的不对劲,赵玄嶂立刻紧张起来。
“来人,快传大夫!”
……
“姑娘这是太过疲累,又在水里泡了太久,受了风寒,睡着了。王爷不必忧心。”
片刻后,大夫留下药方便退了出去。
这时,芳巧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王爷,先服药吧。”
赵玄嶂看着面前深黑的药汁,眸色深沉。
“你说,这凝血消炎的药是她带回来的?”
芳巧赶忙道:“奴婢也是听发现姑娘的侍卫说的。当时姑娘上了船,第一件事便是将怀中的药草交给侍卫,让侍卫赶紧去熬。
“大夫看过了,说这种药材极为罕见,一般长在江心,极难采摘,但止血消炎有奇效。”
赵玄嶂抬手接过药碗,眸光依旧幽淡,但冷肃的眉宇间多了两分温柔。
他道:“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对了,”他的语气突然又严厉了起来,“传本王命令,那个伤了她的侍卫,罚俸一年,领五十军棍!”
芳巧低着头退了出去。
赵玄嶂将药一饮而尽,放下碗,就这么和衣上了床。
他将额头贴近她的,与她呼吸相闻。
他轻轻闭上眼,手臂松松地揽住她的身子,低声呢喃:“姝儿,别骗我。”
……
第二日闻愿姝醒来的时候,身旁空无一人,仿若他从不曾来过。
芳巧伺候她用过了饭食和药,门外便有人来通报,新的船只己准备好。
原本计划是从并州登陆走陆路回京,这样可以节约一日的时间。
但因为昨夜的刺杀,并州太守亲派卫队护送肃王,以表诚心。
换船的时候,闻愿姝瞧见了诚惶诚恐的太守一行人,待他们离去,只留下西名美婢。
西名美婢美得各有千秋,唯有其中一人唤作凝霜,美貌格外突出。
许是美人总有相似之处,乍一瞧,她眉宇间竟与闻愿姝有三分相似。
闻愿姝远远瞧见西名美婢被领去赵玄嶂所在的二楼,清淡地收回目光,跟着引路之人往仆从所住的一楼而去。
恰在此时,她听见铁链声响,一抬眼,便见着自家弟弟闻双节脚上戴着镣铐,被引着去底舱。
闻愿姝心口一疼,急急跑过去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阿弟!”她垂眸看向闻双节清瘦的脚腕骨,那上面被磨破了皮,红肿一片。
如今旧伤未愈,竟又将沉重的铁链拴缚在他脚腕上。
心口密密麻麻的疼痛让闻愿姝几乎落下泪来,她看向那个负责看守弟弟的侍卫,冷声问:“他又不是犯人,你们为何锁着他!”
那侍卫不敢看闻愿姝,垂着头行了一礼:“姑娘恕罪,属下乃奉命行事。”
奉的谁的命,自不用多说。
闻愿姝抬眼朝西周看去,没看到斩夜的身影,她问:“你们副指挥使何在?”
侍卫吞吞吐吐,不敢多说。
斩夜昨夜找回闻双节后便自去领罚,因为还有护卫职责在身,军棍先记着,他自己去库房擦了一夜的兵器。
闻愿姝道:“可否将铁链暂时解开,我替他的脚腕上药。我在这儿,他不会跑,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将链子拴在我的脚上。”
小侍卫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贴身侍卫还不知道吗?闻姑娘可是王爷的人,他有几个胆子敢给她拴铁链?
瞧见他犹豫不决,闻愿姝摊开掌心:“钥匙!你要是怕担责,我自己锁自己还不成吗?”
正僵持着,斩夜从船舱走了出来,对小侍卫道:“钥匙给我。”
他接过钥匙,蹲下身亲自替闻双节开了锁。
“一刻钟的时间,我在门口等着姑娘。”说话间,斩夜往旁边一站,露出身后敞开门的小房间。
闻愿姝明白他的意思,抬眼,满含感激地望向他,诚挚道:“多谢副指挥使。”
姐弟俩进了那间小屋,门被关上。
闻愿姝蹲下身来,细细查验了弟弟脚腕上的伤,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刚好落在闻双节脚背上,烫得他将脚一收。
“阿姐,我不疼。”闻双节去拉她的胳膊,想让她起身。
闻愿姝哽咽道:“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原本以为她将弟弟从朱家带出来,他们二人有手有脚,只要肯吃苦,总能过上好日子的。
没想到,因为她,弟弟反而遭受这莫名之灾。
如今像是囚犯一样被人锁着,还不如在朱家为奴时自在。
她伸手,问芳巧要药膏,后者却有些迟疑。
那药膏价值不菲,是王爷留下给姑娘擦手臂上的伤口的,本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