隧道里的狼嚎终于彻底消散时，李云枢摸了摸胸前的照片。
母亲的笑脸在晨光里泛着暖黄，背景里那座跨海大桥的钢索纹路，竟和他掌心手环的刻痕有几分相似。
“小枢哥，我手不疼了。”林小雨举着裹着防火布的手掌凑过来，小姑娘睫毛上还挂着汗珠，“刚才看你敲支架的样子，像极了我爸修自行车——他总说，螺丝松半圈，整个轮子都要散。”
李云枢低头，看见她指腹的擦伤渗着淡红，突然想起昨晚在废墟里翻找零件时，这丫头明明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却咬着牙把捡到的滤芯塞给他：“这个比我重要。”他喉咙发紧，伸手揉了揉她的羊角辫：“等有了干净水，先给你冲伤口。”
“净水装置的事儿，得赶紧办。”王铁柱扛着猎枪从隧道口回来，枪托沾着新鲜的泥，“我去东边转了圈，超市二楼有几个塑料桶，滤芯可能在仓库。但得赶在日头毒起来前搬回来——变异鼠这时候最疯。”
赵大勇扯下领口的破布擦汗，他腿上的绷带己经渗出暗褐，却还在掰着手指算：“支架需要三根钢筋，防火布够裹两层，活性炭……上次在药房捡的半袋应该够。就是那英文说明书……”他瞥了眼林小雨，“小雨丫头，你爸不是教过你看机械图？”
林小雨的眼睛亮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笔记本——那是她从废墟里抢出来的，封皮上写着“初中英语竞赛”。
“我试试！”她蹲在地上铺开图纸，指尖顺着歪歪扭扭的英文线条移动，“这里写着‘water purification unit’……是净水单元，这个符号应该是过滤层，还有……哦！需要把塑料桶叠三层，最下层放石子，中间活性炭，顶层滤芯！”
李云枢的面板突然泛起微光，【能源科技】进度条上的数字开始跳动。
他盯着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淡蓝光幕，心跳漏了一拍——系统提示的任务细节，竟和林小雨翻译的内容分毫不差。
“走。”他弯腰捡起地质锤，“大勇哥背塑料桶，铁柱叔开路，小雨跟我找滤芯。”
超市的玻璃门早被砸得粉碎，货架东倒西歪地躺着，积灰的薯片袋在风里打旋。
李云枢踩着碎玻璃往里走，鼻尖突然窜进腐臭——转角处，三只变异鼠正啃食着半具骸骨，灰黑色的皮毛泛着油光，尾巴比寻常老鼠粗两倍。
“嘘。”王铁柱的声音像淬了冰，猎枪己经上膛。
他抬手就是一枪，铅弹擦着变异鼠的耳朵钉进墙里。
三只老鼠炸了毛，却没立刻扑过来——它们盯着李云枢手腕上的手环，喉间发出细碎的呜咽。
“它们……怕这个？”林小雨拽了拽他的衣角。
李云枢这才注意到，手环的银色纹路正随着心跳节奏明灭，每闪一次，变异鼠就往后缩半寸。
他想起面板里“简易防护”的说明，不动声色地往前一步。
为首的变异鼠发出尖叫，带着同伴窜进了通风管道。
“邪门儿。”王铁柱眯起眼，枪管却慢慢垂了下来，“小枢，你这镯子……该不会是能镇邪？”
李云枢没接话。
他弯腰从货架下拖出个落满灰的塑料桶，桶身印着“20L食品级”的字样——正合用。
余光瞥见林小雨踮脚去够顶层的纸箱，发梢扫过积灰的价签，他喉结动了动：“小雨，下来。”
“我够得到！”小姑娘指尖刚碰到纸箱，整排货架突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李云枢心脏猛地一缩，扑过去把她拽进怀里。
下一秒，金属货架轰然倒塌，扬起的灰尘里，露出纸箱上的英文：“REPLAT FILTER（替换滤芯）”。
“小枢哥你弄疼我了。”林小雨揉着被攥红的手腕，却笑着举起滤芯，“你看！”
李云枢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松开手，触到小姑娘手腕上的温度，突然想起母亲最后一次抱他时也是这样——地震警报响起时，她把他塞进桌底，自己却冲去实验室抢图纸。
“保护重要的人。”她当时说，“比完成任务更重要。”
组装净水装置时，隧道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声响。
赵大勇用地质锤敲平塑料桶的凹痕，金属撞击声混着他的闷哼；林小雨蹲在旁边，用铅笔在图纸上标注步骤，鼻尖沾着炭灰；王铁柱靠在隧道口，猎枪搁在膝头，眼睛像鹰隼般扫过每道阴影。
“第三层要倾斜十五度！”李云枢盯着面板上的3D示意图，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否则水流会堵在滤芯层！”赵大勇抹了把汗，调整桶身角度：“你小子，比我当年工头还严。”
当最后一块活性炭袋被压进中间层时，李云枢拧开顶层的水龙头。
浑浊的地下水顺着石子层往下渗，经过活性炭时变成浅黄，再流过滤芯——滴，滴，滴——落在接水的铁盆里，清得能照见林小雨惊喜的脸。
“能喝？”赵大勇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李云枢捧起一捧，凑到鼻前闻了闻——没有腐臭，没有铁锈味。
他仰头喝下去，清凉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比任何时候的水都甜。
“叮——完成【净水装置安装】任务，奖励 +10【能源科技】熟练度。”
面板上的数字跳动着，【能源科技】从Lv.2跳到Lv.3，【防御工程】维持在Lv.2。
李云枢摸着手环，突然明白系统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它在教他，用最基础的生存需求，织一张文明的网。
“小枢，你看！”林小雨晃着手腕，她的手环不知何时自动亮起，光屏上浮动着“林小雨，14岁，健康状态：良好”。
小姑娘眼睛瞪得溜圆，“它怎么知道我名字？”
“可能绑定了定位信号。”李云枢想起昨晚手环自动绑定林小雨的场景，“试试通讯功能。”他按下手环侧面的凸起，王铁柱的手环立刻发出“滴”的一声，老人吓了一跳，猎枪差点掉地上。
“这玩意儿……能说话？”王铁柱摸着光秃秃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同款手环，“刚才还没有啊？”
“系统自动发放。”李云枢解释，“可能根据幸存者重要度分配。”他试着说：“铁柱叔，能听见吗？”
王铁柱的手环光屏亮起：【接收中】。
老人愣了两秒，凑近小声道：“能听见！跟对讲机似的，就是没杂音。”
赵大勇凑过来，他的手腕也多了手环：“我这显示‘赵大勇，32岁，腿部外伤：需消炎’。好家伙，比村医摸脉还准！”
隧道里响起零星的笑声。
林小雨捧着铁盆挨个递水，王铁柱喝了两口就拧紧盖子：“留着给小雨擦伤口。”赵大勇把水含在嘴里漱了漱，又吐回盆里：“省着点，明天还得用。”
笑声在暮色里渐渐淡去。
当最后一缕天光从通风口消失时，王铁柱突然首起腰，猎枪“咔嗒”上膛：“有动静。”
李云枢的手环突然震动，光屏弹出红色标记——三百米外，七个绿色光点正在移动。
他想起面板里“生命扫描”的说明，压低声音：“武装团伙，七个人，持械。”
赵大勇的脸瞬间绷紧：“躲进通风管道？”
“不。”李云枢盯着光点移动的轨迹，“他们在搜刮物资，目标是超市。如果发现我们的净水装置……”他没说完，林小雨己经攥住了他的衣角。
“那怎么办？”小姑娘的声音发颤。
李云枢摸了摸手环，心跳快得像擂鼓。
他想起母亲的笔记里写过：“废墟里的生存，不是躲藏，是让敌人觉得你比他们更危险。”
“铁柱叔，去通风管道敲铁管。”他快速说，“要敲出回音，让他们以为里面有很多人。大勇哥，把火把插在窗口——要插成排，显得我们有防备。小雨，用手环定位他们的位置，随时报给我。”
王铁柱拍了拍他肩膀：“小子，有你爸妈当年的味儿。”说罢猫腰钻进通风口，金属撞击声立刻在隧道里回荡，一声，两声，连成一片轰鸣。
赵大勇点燃火把，火光照亮他脸上的疤：“当年盖楼时，我能把脚手架搭出回音，今儿个就给他们演场戏。”他把火把插在隧道口的破窗上，七支火把排成北斗状，在暮色里烧得噼啪响。
林小雨盯着手环光屏，声音发抖却清晰：“他们走到超市门口了……停住了……有个人举着望远镜往这边看！”
李云枢屏住呼吸。
通风管的噪音突然变大，像有十个人在奔跑；火把的光被风卷起，映得隧道口的影子张牙舞爪。
“他们……转身了！”林小雨几乎喊出来，“往西边走了！”
隧道里的人同时松了口气。
王铁柱从通风管钻出来，脸上沾着黑灰：“奶奶的，这招儿比当年吓唬偷钢筋的小贼还管用！”
赵大勇踢了踢地上的火把：“小枢，你咋想到的？”
李云枢摸了摸胸前的照片。
母亲的笑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他想起她常说：“基建不是堆石头，是让每块砖都成为防线。”
“因为我们得让他们觉得，”他望着隧道外渐沉的暮色，“这里不值得冒险。”
系统面板再次浮现，【防御工程】进度条微微动了动，却没达到升级条件。
李云枢盯着逐渐暗下去的城市废墟，听见自己说：“但这隧道太小了。通风差，易被发现……我们得找更大的地方。”
林小雨抱着空铁盆凑过来，水痕在她手背上泛着光：“去哪儿？”
“可能是商场，”李云枢望着远处模糊的高楼轮廓，“或者地下车库。得有足够的空间建防御工事，足够的资源维持生存……最重要的是，”他摸了摸手环，“能让更多幸存者找到我们。”
晚风卷着灰尘灌进隧道，吹得火把忽明忽暗。
王铁柱把最后一颗子弹压进枪膛：“听你的，小枢。但咱得先把家伙什儿备齐了——下回再遇上不长眼的，咱可不能光靠吓唬。”
李云枢没说话。
他望着手环上的微光，想起面板里中级阶段的“上帝粒子能源网络”。
那是能覆盖区域的能源系统，能让每个幸存者基地都亮如白昼。
“这只是开始。”他轻声说，声音被风声卷向远方，“我们得让这废墟里，重新长出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