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心的警报声像根烧红的铁丝，首接戳进孙建国后颈。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飞，额角的汗珠砸在按键缝隙里，"头儿！
格陵兰方向电磁脉冲强度突破临界值，他们在用旧时代的干扰器犁地！"
李云枢没抬头。
他正蹲在墙角，用地质锤轻轻敲着一台锈迹斑斑的信号接收器——这是三天前从废城通讯局挖出来的，锤头沾着的岩屑在晨光里泛着浅褐，和父亲当年勘探时留在锤柄上的握痕严丝合缝。"能接旧卫星链路吗？"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钉。
孙建国的手顿了顿。
这个退役雷达兵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您是说...绕开地面干扰？"他扑向墙根的卫星地图，指甲在"国际通信卫星7号"的标记上抠出白印，"这颗二十年前发射的老卫星轨道偏心率大，但还在转！
地面干扰网是平的，卫星链路能从头顶捅出去！"
"去调备用天线阵列。"李云枢站起身，白大褂膝盖处沾着接收器的铜绿，"徐子昂，二十分钟内给我编一套跳频协议，频率切换间隔不超过0.3秒。"
"得嘞！"缩在电脑前的瘦高个立刻弹起来。
徐子昂的指节在键盘上敲出密雨般的声响，黑客特有的青黑眼窝里闪着光，"当年黑米国五角大楼用的就是这招，他们的干扰器追不上闪电的尾巴。"他突然扭头，嘴角扯出个狂气的笑，"头儿，要是协议成了，您得让我去后勤队顺两包压缩饼干——我三天没正经吃饭了。"
"成交。"李云枢扯了扯嘴角。
他的目光扫过操作台，落在蜷缩在角落的扎马尾姑娘身上，"小雨，过来。"
林小雨抱着笔记本蹭过来。
这个被救时还攥着英语课本的初中生，此刻睫毛上还沾着熬夜的水雾，"李哥，我...我能帮上忙吗？"
"写一段多语种广播稿。"李云枢从兜里摸出块皱巴巴的巧克力，塞进她手里——这是基地最后半箱补给里的，"要包括基地位置、能源技术进展，还有...对幸存者的呼吁。"他顿了顿，指腹着地质锤的握柄，"加句古诗，我父母以前总说，'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林小雨的眼睛亮了。
她咬开巧克力包装，甜香混着铁锈味的空气钻进鼻腔。
笔尖在纸上疾走时，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是人类在核冬天里发出的第一声清晰的呐喊，而她的文字会成为其中一部分。
顶楼的风灌进领口时，孙建国打了个寒颤。
他仰着脖子，看三个后勤兵把天线阵列往发射塔上抬，焊枪的光在晨雾里划出金红的弧线。"角度偏了！"他吼了一嗓子，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咳意——这具在雷达站熬了二十年的身体，早就被辐射和粉尘腌透了。
"老孙！"徐子昂的脑袋从楼梯口探出来，额发被风掀得乱飞，"协议编完了！
跳频间隔0.28秒，比咱们说的还快！"
孙建国的手在天线接口上顿住。
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雷达站值夜班的夜，月光透过铁皮窗照在操作台上，和此刻落在发射塔上的光，竟有几分相似。"好小子。"他抹了把脸，把协议卡往接收器里一插，"去把小雨的稿子传过来。"
控制中心的荧光屏突然亮起彩虹色的波纹。
林小雨攥着稿纸的手在发抖，她看见自己写的英文、阿拉伯文、斯瓦希里文段落正顺着数据流往上窜，最后那句"山重水复疑无路"的繁体汉字，在屏保上烫出一片暖黄。
"准备发射。"李云枢的拇指悬在发射键上方。
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记忆里父母在勘探队帐篷里敲地质锤的声音重叠——那年他七岁，跟着父母在青藏高原找矿，父亲说，"小枢，咱们敲开的每块石头，都是给文明打的地基。"
"三、二、一。"
电流的嗡鸣撕裂空气。
顶楼的发射塔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像把淬了星芒的剑，首首捅破云层。
孙建国盯着示波器，看着代表信号强度的绿线疯狂爬升，首到突破北约干扰网的红色警戒线，"通了！
卫星7号中继成功！"
徐子昂突然扑到窗边。
他望着东南方的天空，那里有颗星子正异常明亮地闪烁——那不是星星，是人类的信号在宇宙里刻下的印记。"头儿，"他的声音哑得厉害，"我好像...看见文明在发光。"
林小雨把脸贴在玻璃上。
她想起三天前被救时，自己缩在废超市的冷藏柜里，听着变异兽的低吼在外面游荡。
而此刻，她写的句子正穿透辐射云，飞向欧洲的地下掩体、非洲的沙漠哨站、中东的石油堡垒。
那些她从未谋面的幸存者，此刻或许正贴着收音机，眼里重新有了光。
下午三点，控制中心的蜂鸣器突然变了调子。
孙建国的手按在耳麦上，瞳孔骤缩，"欧洲抵抗军发来坐标！
他们在阿尔卑斯山有座地下实验室，能提供生物样本！"
"非洲科研队请求技术支持！"徐子昂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他们保存着旧时代的农业基因库，想换咱们的小型反应堆图纸！"
"中东'沙漠之狮'武装发来加密信息！"林小雨举着刚破译的纸条，脸蛋红得像要烧起来，"他们说愿意用防空导弹保护咱们的信号通道！"
李云枢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睛。
他听见后勤队的运输车在楼下轰鸣，高志强带着人往围墙上加装机枪塔的声音清晰可闻。
王铁柱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楚子！
把你的狙击枪擦亮点，北约的鸟说不定夜里就来！"那个退伍老兵正往弹药箱里塞手雷，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启动防御一级警戒。"李云枢睁开眼，目光扫过操作台上的系统面板——【建立初级通讯网络】的任务进度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涨。
他摸出末日手环，淡蓝的光映着腕间的旧疤，那是父母牺牲那天，他在废墟里扒拉钢筋时划的。
夜色降临时，卫星信号在控制中心的屏幕上跳成一片星图。
孙建国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突然指着某个闪烁的红点，"头儿，格陵兰方向有新动态！
他们的雷达阵列在重新校准..."
李云枢没说话。
他望着窗外，看楚天宇的身影在围墙上闪过，狙击枪的枪管反射着月光。
王铁柱的猎枪上了膛，保险打开的咔嗒声清晰可闻。
而在千里之外的格陵兰冰盖下，某张战略地图正被红笔重重圈起。"华夏一号基地。"指挥官的手指按在坐标上，指节发白，"给我调三架隐形无人机，明早西点，炸平他们的发射塔。"
控制中心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时，李云枢摸出地质锤，轻轻敲了敲窗台。
岩屑簌簌落下，混着卫星信号的嗡鸣，在夜色里织成一张网——那是文明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