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制中心的荧光屏在凌晨两点十七分突然炸开一片雪花点。
孙建国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频谱分析仪——北约的干扰波像张黑网，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覆盖他们好不容易抢到的通讯频段。
"头儿，地面链路彻底堵死了。"老雷达兵扯下耳麦摔在操作台上，金属撞击声惊得林小雨手里的马克笔"啪"掉在草稿纸上，墨点晕开，把刚写的"山重水复"染成团模糊的蓝。
李云枢的拇指在末日手环上轻轻。
淡蓝色的光映着他腕间的旧疤，那道疤是十二岁那年，他在核爆后的钢筋堆里扒拉父母工牌时划的。
此刻手环内侧的系统面板正泛着微光，【建立初级通讯网络】的任务进度停在37%，像根刺扎在视网膜上。
"旧时代的卫星链路呢？"他突然开口。
孙建国的背猛地绷首。
这个问题像根针挑破了他心里的犹豫——作为前空军雷达团的技术骨干，他当然知道近地轨道还飘着几颗二十年前的老卫星，只是那些古董级设备早被判定为"无法激活"。
但此刻李云枢的目光扫过来，像把淬了冰的手术刀，剖开他所有顾虑。
"我...我试试。"老雷达兵抓起螺丝刀冲向墙角的天线阵列，军靴在金属地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他的旧作训服后背己经被汗浸透，露出洗得发白的"中国空军"臂章。
"徐子昂。"李云枢转向缩在服务器架前的黑客。
那年轻人正咬着指甲，屏幕上的代码行像潮水般翻涌。"写套跳频协议，频率切换间隔压缩到0.3秒。"
徐子昂的手指突然顿在键盘上。
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这是他被基地收留三个月来，第一次接到真正的技术挑战。"要...要绕过北约的锁定算法？"他喉结滚动，"我需要半小时。"
"二十分钟。"李云枢看了眼腕表。
控制中心的挂钟显示凌晨两点二十五分，而根据系统面板的任务提示，卫星过顶时间窗口只剩西十七分钟。
林小雨弯腰捡起马克笔，指腹蹭掉纸页上的墨渍。
她的校服领口还沾着昨天帮医疗组搬药品时蹭的血渍，但此刻小脸上全是认真："广播稿需要多语种版本，俄语、斯瓦希里语、阿拉伯语...对了，西班牙语区还有幸存者吗？"
"有。"李云枢想起三天前在废弃图书馆找到的全球人口分布残卷，"南美雨林有个无线电中继站，上个月检测到过脉冲信号。"
女孩的眼睛倏地亮起来。
她抓起另一支红笔，在"柳暗花明又一村"旁边画了颗五角星："这句诗他们能听懂吗？"
"能。"李云枢说。
他想起父母书房里那本翻烂的《陆游诗选》，想起母亲教他念这句诗时，窗外正飘着那年的初雪。"希望比翻译更通用。"
控制中心的空气开始流动。
孙建国的螺丝刀在天线接口处进出如飞，金属摩擦声混着徐子昂敲键盘的噼啪响；林小雨咬着下唇核对语言版本，铅笔在稿纸上划出细碎的沙沙声；李云枢则站在战术地图前，指尖沿着卫星轨道线缓缓移动——那是他用系统奖励的【初级通讯网络建设蓝图】在虚拟面板里推演了七次的路线。
"协议完成！"徐子昂突然拍桌。
他的屏幕上跳出绿色的"测试通过"，额角的碎发被空调风吹得乱翘。
这个总爱缩在阴影里的黑客此刻像团烧起来的火："跳频间隔0.28秒，北约的干扰机至少需要1.3秒才能锁定新频率！"
"卫星信号接入！"孙建国的吼声几乎掀翻天花板。
他的手还按在天线控制台上，额头上的汗滴正顺着皱纹往下淌，在领口洇出深色的痕迹。
频谱分析仪的波形图突然跳出一道清晰的金线，像把刀划开黑色的干扰网。
李云枢走向发射控制台。
控制键的金属外壳有些凉，贴着掌心时让他想起父亲的老怀表——那是父母最后一次带他去看基建工地时，塞进他口袋里的。
此刻表盘上的指针停在两点西十七分，和系统面板的任务倒计时同步跳动。
"发射。"
指尖按下的瞬间，控制中心的所有屏幕同时亮起刺目的白光。
林小雨下意识抬手遮眼，却从指缝里看见卫星轨迹图上，代表信号的光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升，穿过辐射层，撞碎北约的干扰波，最终没入深空。
三点零五分，第一声蜂鸣打破寂静。
孙建国的耳麦突然发出刺啦声，他猛得扯下耳机，声音发颤："是...是法语！
阿尔卑斯山方向，他们说有地下实验室，能提供抗辐射作物的种子！"
徐子昂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屏幕上的代码如瀑布倾泻："非洲内罗毕！
他们保存着旧时代的农业基因库，想用冷冻胚胎换我们的小型反应堆图纸！"
林小雨的手在发抖。
她刚破译的纸条上，阿拉伯文写着："沙漠之狮"武装愿以三枚萨姆-7防空导弹保护我们的信号通道。
女孩抬起头时，眼眶里闪着水光："他们...他们说听见'柳暗花明'，就像看见绿洲。"
李云枢靠在操作台上，听着此起彼伏的报告声。
后勤队的运输车在楼下轰鸣，高志强带着工程兵往围墙上加装机枪塔的电焊声清晰可闻；王铁柱的大嗓门从门外传来："楚子！
把狙击枪擦亮点，北约的鸟说不定后半夜就来！"那个退伍老兵正往弹药箱里塞手雷，指节因为用力泛着青白。
系统面板的进度条开始疯涨。
【能源科技】分支跳到12%，【防御工程】8%，最醒目的【建立初级通讯网络】任务进度停在91%，正在以每秒0.3%的速度逼近终点。
"头儿！"孙建国突然扯他袖子，手指指向卫星监控屏。
格陵兰方向的雷达阵列正在重新校准，绿色的扫描波像条吐信的蛇。
李云枢抬头望向窗外。
楚天宇的身影在围墙上闪过，狙击枪的枪管反射着月光；王铁柱把最后一颗手雷塞进战术背心，保险栓的咔嗒声在夜色里格外清晰。
控制中心的警报声在三点五十八分响起。
红色警示灯映得所有人的脸一片血亮，孙建国的声音带着破音："三架隐形无人机！
坐标37°21′，高度500米，正以800公里时速逼近！"
李云枢摸出地质锤，轻轻敲了敲窗台。
岩屑簌簌落下，混着卫星信号的嗡鸣，在夜色里织成一张网——那是文明的网，正在慢慢收紧。
"启动一级防御。"他的声音平稳得像块压舱石，"王铁柱带火力组守发射塔，楚天宇去制高点。"末了又补一句："告诉医疗组，多备血浆。"
徐子昂在服务器前突然顿住。
他刚想关闭系统后台，一道淡紫色的数据流从屏幕角落闪过，快得像道影子。
年轻人皱眉推了推眼镜，手指悬在键盘上——那串代码的格式...不太像他们写的。
但警报声再次撕裂空气，他只能暂时按下疑虑，抓起桌上的对讲机冲出门去。
控制中心的荧光屏还亮着，后台日志的最后一行闪了闪，浮现出几个乱码：
【异常接入：未知协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