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时，李云枢己经站在中学西侧的高地上。
他的军靴碾过结霜的碎石，手指抵着下巴——这里比操场高出三米，能俯瞰半座废墟城市，断壁残垣在薄雾中像沉睡的巨兽。
“大勇，把钢筋堆这儿。”他转身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基建人特有的笃定，“基座要打在岩层上，得先凿开表层的混凝土。”赵大勇扛着半人高的钢筋走过来，粗布手套磨得发亮。
这个前建筑工人昨晚还蹲在篝火边抽闷烟，此刻却抬眼望了望地势：“行，听你的。”他把钢筋往地上一墩，金属撞击声惊飞了两只灰雀。
林小雨抱着速写本跟过来，发梢沾着草屑：“李哥，周姐说今天的压缩饼干只能分半块。”她声音发颤，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本子边缘——那是昨晚众人分完最后半袋面粉时，她偷偷藏在枕头下的。
李云枢的瞳孔微缩。
他早料到物资会告急，可具体数字还是像冷水浇头。
“先记着。”他摸了摸女孩的头顶，目光扫过正在搬运水泥的王铁柱。
老退伍兵背着那杆锈迹斑斑的猎枪，每走两步就会侧耳听风，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出表情。
正午时分，工地的喧闹突然停了。
周美玲攥着皱巴巴的账本跑过来，鼻尖冻得通红：“李工，仓库剩的粮食撑不过三天。”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是她当超市收银员时养成的习惯——每次盘货发现短缺，她都会这么做。
王铁柱的猎枪“咔嗒”一声上了膛。
他不知何时站到了篝火堆旁，军大衣被风掀起一角：“小枢，你说要建基地，可连饭都吃不饱？”他的喉结滚动，“我老战友在城南，说不定有存粮……要不咱们换个领头的？”
赵大勇把铁锹往地上一杵，震得碎石飞溅：“换什么换！我媳妇还在东边小区，要是现在散了，这辈子都找不着她！”他脖子上的青筋跳得像打鼓，额头的汗混着灰，在脸上冲出两道白印。
林小雨突然拽了拽李云枢的衣角，声音细得像蚊鸣：“我……我爸妈以前说过，学校后面有地下食品库……”她的眼眶红了，“但我不记得具置……”
王铁柱的枪口微微下垂，眯起眼：“小丫头片子的话也信？”他的拇指还搭在扳机上，指节泛白。
李云枢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母亲的照片在胸口发烫，那是他从废墟里扒了三天三夜才找到的——照片背面有她用红笔写的“基建是文明的骨骼”。
他深吸一口气，夜风吹得后颈发凉：“今晚，我去确认。”
月上中天时，李云枢的腕间泛起幽蓝光芒。
基础版末日手环的“生命扫描”功能在他视网膜上投出绿色网格，三百米范围内的热源点像萤火虫般闪烁。
他攥着林小雨的手，后者的掌心全是汗：“李哥，我害怕……”
“跟着我。”李云枢的声音比夜色还稳。
他们绕过两栋倾斜的居民楼，手环的提示音突然急促起来——东南方五十米处，有个脸盆大的热源点在地下两米处跳动。
“是这儿！”林小雨踮脚指着一块凸起的水泥板，“我爸修水管时说过，超市仓库有防辐射层！”她蹲下来，用指甲抠水泥板边缘的裂缝，碎石簌簌往下掉。
周美玲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她举着手电筒，光束抖得厉害：“这是好又多超市的备用仓库！我……我以前理货时见过图纸！”她跪下来，和林小雨一起扒土，指甲缝里渗出血也没察觉。
当水泥板被撬起的瞬间，腐土混着麦香涌了出来。
王铁柱举着猎枪凑过来，枪管都在抖：“奶奶的……”他蹲下身，摸出一罐午餐肉，铁皮上的生产日期是2044年12月——核战争爆发前一个月。
“每人每天两罐。”周美玲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把罐头码成整整齐齐的三排，“够吃二十天。”
王铁柱把猎枪背回肩上，用袖子擦了擦脸：“小枢，是我莽撞了。”他掏出块皱巴巴的手帕，递给林小雨，“丫头，擦把脸。”
后半夜的发电机房里，高志强的衬衫早被汗浸透。
他用扳手敲了敲发电机的铜制外壳，火星子溅在油腻的工装裤上：“这老古董，电池早该进废品站了。”
李云枢蹲在旁边，指尖划过发电机的铭牌——2025年产的“光明”牌，和父亲当年实验室用的型号一样。
他抬头望向废墟里的电动车群，眼睛突然亮了：“拆电瓶。”
“啥？”高志强愣住。
“电动车的电瓶。”李云枢站起身，拍了拍裤腿的灰，“串联起来，电压够。”
当八块电瓶被电线连成串时，高志强的手都在抖。
他转动启动手柄，齿轮咬合的声响像老钟表的滴答，突然——
“轰！”
发电机的轰鸣声震得房梁落灰，第一盏白炽灯在天花板上亮起时，林小雨尖叫着扑进周美玲怀里，赵大勇把铁锹抛向空中，王铁柱仰头望着灯泡，喉结动了动：“他娘的，多少年没见这玩意儿了……”
李云枢的腕间再次发热。淡蓝色面板浮现在视网膜上：
【完成任务：建立聚居地指挥中心】
【能源科技】熟练度 +15
【当前等级：Lv.5（初级）】
【解锁：简易瞭望塔设计图】
他把图纸递给赵大勇，后者借着灯光翻页，粗糙的手指抚过线条：“这瞭望台能架机枪？”他抬头时，眼角的皱纹里全是笑，“明早就能开工！”
王铁柱凑过来，用指节敲了敲图纸：“你小子……”他别过脸，咳嗽了一声，“我信你。”
夜色渐深时，李云枢独自爬上新垒的基座。
基地的灯火像星星落在废土上，远处的山丘轮廓模糊，却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像是望远镜的镜片，又像是某种金属。
他摸出速写本，在“瞭望塔”三个字下画了道粗线。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防御工程】分支检测到潜在威胁，建议加速瞭望塔建设……”
而在那座阴影笼罩的山丘上，一道黑影放下望远镜，对着对讲机低声说：“华夏基建联盟，有意思……”他的军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正是北约残余的标志，“通知下去，准备……”
话音被夜风吹散，只余下废土上的狼嚎，和基地里渐次亮起的灯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