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的夜风带着点凉意,吹得院门口的老槐树叶子沙沙响。林晚秋蹲在灶台前,借着月光把最后一簸箕玉米粒倒进麻袋,这是今天刚脱粒的新玉米,颗粒得像镀了层金,她打算留一半当种子,另一半磨成玉米面,既能掺着粗粮吃,也能偷偷换点细粮存进空间。
“咔哒”一声,隔壁的院门轴又发出刺耳的声响,紧接着就是王翠花压着嗓子的骂:“陆廷军你个死鬼!让你去借点玉米你都不敢,等你哥嫂把粮食全换了细粮,你喝西北风去?”
林晚秋动作一顿,嘴角勾起抹冷笑。这老太太真是阴魂不散,白天闹了农具的事,晚上又打上粮食的主意了。
果然,没等她把麻袋扎紧,王翠花就带着陆廷军摸到了院门口,借着月光能看见陆廷军手里还攥着个空布袋,耷拉着脑袋像只挨打的鹌鹑。
“晚秋啊,睡了没?”王翠花的声音透着股假惺惺的热络,跟白天撒泼的样子判若两人,“我跟廷军来跟你借点玉米,他明天要去县城上工,带点干粮路上吃。”
林晚秋懒得起身,头也不抬地往灶膛里添了根柴:“我们的玉米刚脱粒,还没晾透,借不了。”
“没晾透?我看你就是不想借!”王翠花的热络瞬间消失,嗓门又尖了起来,“不就是点破玉米吗?你当哥嫂的给弟弟点怎么了?我告诉你林晚秋,今天这玉米你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陆廷州闻声从里屋出来,手里还拿着块擦枪布,他刚把猎枪拆开保养完。男人站在月光里,身影比门框还宽,左腿的旧疤在裤管下若隐隐现,眼神冷得像井水:“娘,我们的玉米要留种子,还要换细粮给晚秋补身子,没多余的借。”
“补身子?她一个不下蛋的母鸡补什么身子!”王翠花口不择言地骂,“有那粮食还不如给廷军补补,他可是要干重活的!”
“你说什么?”林晚秋“噌”地站起身,手里还攥着根拨火棍,火光照得她脸一半明一半暗,“王翠花你嘴巴放干净点!我是你陆家明媒正娶的媳妇,不是你能随便骂的!想借粮?门儿都没有!”
“你个小贱人敢顶嘴!”王翠花被她眼里的狠劲吓了一跳,随即又梗着脖子往前凑,“我今天还就不信了!廷军,去!把那麻袋玉米扛走!出了事娘担着!”
陆廷军被推得一个趔趄,看着陆廷州手里闪着寒光的枪零件,愣是没敢动。
“陆廷军你个孬种!”王翠花气得首跺脚,自己伸手就要去拽墙角的麻袋。
“别动!”陆廷州一步跨过去,把麻袋护在身后,声音沉得像要结冰,“娘,你要是再这样,我们就搬到镇上住,以后按月把养老粮给你送回来,省得你天天看着我们心烦。”
这话戳中了王翠花的软肋。她闹归闹,心里其实怕极了这俩口子真搬走,没了人给她磋磨,没了便宜可占,她在村里的脸面往哪儿搁?
“你……你们……”王翠花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看着陆廷州手里的枪零件,又看看林晚秋手里的拨火棍,知道今晚讨不到好,只能放狠话,“行!你们狠!我看你们能得意到什么时候!等你们老了动不了,看谁给你们端屎端尿!”
骂完,她拽着陆廷军骂骂咧咧地走了,路过张桂芬家门口时,还故意撞了下墙,发出“哐当”一声响。
张桂芬的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条缝,王小虎的小脑袋探出来,冲林晚秋做了个鬼脸,又缩了回去。
林晚秋摇摇头,把麻袋重新挪回墙角,用石头压住:“这老太太,真是没救了。”
“别理她。”陆廷州把枪零件收好,“明天我去把玉米晾了,早点换细粮存起来,省得她天天惦记。”
“嗯。”林晚秋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李支书说培训班的教材到了,让我们明天去拿。”
“好,我明天去镇上换粮,顺便拿回来。”
夜里,林晚秋等陆廷州睡熟,悄悄进了空间。
一脚踏进去,就觉出不对,原本22平米的空间,竟又宽了半米多!灵泉边的加工台旁多了个木架,能分层放磨好的面粉和杂粮;恒温区的门帘换成了厚帆布,隔热更好了;最让她惊喜的是,角落里竟多了个半人高的陶缸,上面刻着“储粮”二字,正好用来存玉米和绿豆。
“又升级了?”林晚秋惊喜地走过去,数了数囤的物资。墙角的麻袋里装着三百多斤细粮,恒温区冻着二十多斤野猪肉和十多只野兔,加工台边的陶罐里盛着十斤新榨的花生油,加上今晚的玉米,零零总总加起来,竟有五百多斤了!
按照空间“每囤够一千斤扩五平米”的规矩,这进度己经过半,照这样下去,秋收后肯定能再升一级。
“太好了!”林晚秋舀了瓢灵泉水,冰凉的泉水滑过喉咙,带着股清甜的回甘。她看着泉眼汩汩冒出的水泡,忽然想起狗剩娘,上次用灵泉水帮她男人缓解了腿疼,这几天见了她总欲言又止,怕是有什么难处。
第二天一早,陆廷州背着玉米去镇上换细粮,林晚秋则端着半盆刚从空间摘的黄瓜,去了狗剩家。
狗剩娘正蹲在门槛上搓玉米,男人躺在里屋的土炕上,盖着打满补丁的薄被,听见动静咳嗽了两声,声音哑得像破锣。
“妹子,你咋来了?”狗剩娘赶紧起身,手在围裙上蹭了蹭,眼里带着点局促。
“给你送点黄瓜,刚摘的,鲜灵。”林晚秋把盆子放在石桌上,“大哥好点没?”
“好多了,好多了。”狗剩娘眼圈有点红,“多亏了你上次给的那瓶‘特效药’,这几天能睡着觉了。不瞒你说,我正想找你,队里后天要分秋粮,我家那口子这样……我实在不知道该咋弄……”
林晚秋心里有数,狗剩娘是想让她帮忙挑粮食,秋收分的粮食里总掺着沙土和瘪粒,得一点点挑出来,对一个要照顾病人的女人来说,确实难。
“后天我帮你去。”林晚秋说得干脆,“顺便帮你挑挑,多捡点的,能多存阵子。”
“妹子,这咋好意思……”狗剩娘搓着手,眼圈更红了。
“没啥不好意思的。”林晚秋笑了笑,“远亲不如近邻,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正说着,就见王翠花叉着腰站在门口,三角眼瞪着石桌上的黄瓜:“林晚秋!你可真行啊!自家的粮食不够吃,还有闲心给外人送黄瓜?我看你就是胳膊肘往外拐!”
林晚秋懒得跟她废话:“我自己的黄瓜,想给谁给谁,你管得着?”
“我管不着?我是你婆婆!”王翠花冲进院子,伸手就要去抢黄瓜,“这黄瓜该给我大孙子吃!狗剩家穷得叮当响,哪配吃这么好的黄瓜!”
“你放手!”狗剩娘急了,扑过去护住盆子,“这是晚秋妹子给我的!”
“给你的?她一个分家的媳妇,哪来的闲钱买黄瓜?指不定是偷的队里的!”王翠花撒起泼来,伸手就去撕狗剩娘的头发。
“王翠花你住手!”林晚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让王翠花“哎哟”叫出声,“你再敢动手试试?狗剩娘是我请来的客人,你在我客人家里撒野,真当我不敢揍你?”
她的声音又冷又脆,带着股末世里练出的狠劲,王翠花被她眼里的光吓得一哆嗦,竟真的不敢动了。
“你……你等着!”王翠花甩开她的手,悻悻地指着林晚秋,“我这就去队部找李建国,说你勾结外人,偷家里的东西!”
“去吧。”林晚秋抱起胳膊,“正好让李支书评评理,看看是谁家的人,跑到别人家抢东西还倒打一耙。顺便让他查查,你偷偷藏起来的那五斤红糖,是不是去年队里分的福利,没给我们就算了,还想独吞?”
王翠花的脸“唰”地白了,那红糖是她偷偷藏起来给陆廷军的,这事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林晚秋知道了。
“你……你胡说八道!”王翠花色厉内荏地喊了两声,见林晚秋一脸笃定,心里发虚,转身灰溜溜地跑了。
狗剩娘吓得脸色发白,拉着林晚秋的手:“妹子,这事是不是因我而起?要不……要不我把黄瓜还给你吧……”
“跟你没关系。”林晚秋拍了拍她的手,“她就是想找事,没这事也会有那事。你别往心里去,后天我准时来帮你挑粮食。”
安慰好狗剩娘,林晚秋刚回到家,就见陆廷州背着半袋细粮站在院门口,眉头紧锁。
“咋了?”林晚秋迎上去。
“王翠花去队部闹了。”陆廷州把粮食放在地上,声音沉得很,“说我们不借玉米给廷军,还说你把家里的东西往外送,让李支书好好管管你。”
“她还真去了?”林晚秋挑眉,“李支书咋说?”
“李支书把她骂了一顿,说她挑拨离间,还说再闹就扣她的口粮。”陆廷州嘴角难得勾起点弧度,“他让我们别理她,安心准备去培训班的事,还说等我们回来,就帮我们办个体户执照。”
“太好了!”林晚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我就知道李支书是明事理的人。”
“嗯。”陆廷州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递给她,“给你买的。”
林晚秋打开一看,是两块桃酥,用油纸包着,还带着点余温。在这缺糖少粮的年代,这可是稀罕物。
“你咋买这个?多贵啊。”林晚秋嘴上说贵,心里却甜丝丝的。
“不贵,供销社处理的临期品,便宜。”陆廷州挠了挠头,耳根有点红,“看你最近累瘦了,补补。”
林晚秋拿起一块递到他嘴边:“你也吃。”
陆廷州愣了一下,张嘴咬了一口,酥脆的渣子掉在衣襟上,他也没怕,就那么看着林晚秋笑,眼里的光比日头还亮。
两人正笑着,就见陆婷婷拎着个篮子站在门口,篮子里放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窝窝头。
“哥,嫂子。”陆婷婷的声音细若蚊蚋,把篮子往前递了递,“娘……娘让我送来的,说……说之前借粮的事是她不对。”
林晚秋和陆廷州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王翠花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放那儿吧。”陆廷州指了指墙角。
陆婷婷放下篮子,没敢抬头,小声说:“嫂子,我娘说……说等你开了小卖部,她……她也来帮忙,不要工钱,管饭就行。”
林晚秋差点被气笑。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想掺和她的小卖部?
“再说吧。”林晚秋没把话说死,“我这小卖部还八字没一撇呢。”
陆婷婷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飞快地说:“嫂子,我娘藏的红糖在她床底下的木箱里,锁着呢。”说完,像只受惊的兔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晚秋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这陆婷婷,倒是个机灵的,知道给自己留后路。
“她倒是会做人情。”陆廷州冷笑一声。
“别管她。”林晚秋把桃酥收进空间,“我们赶紧把粮食晾了,下午我想去陈瞎子那儿看看,跟他换点野味。”
“好,我陪你去。”
下午的日头依旧毒辣,林晚秋和陆廷州把细粮摊在院里的竹席上,用树枝拨匀了晒。林晚秋趁机往粮堆里掺了点灵泉水——空间里的灵泉水不仅能催熟作物,还能让粮食更耐放,这点她早就试过了。
去陈瞎子家的路上,碰见张桂芬背着半篓子辣椒往镇上走,看见他们就喊:“晚秋妹子,廷州,你们听说没?赵春燕跟陆廷军黄了!”
“黄了?为啥?”林晚秋好奇。
“还能为啥?嫌他家穷呗!”张桂芬撇撇嘴,“听说赵春燕她娘又去陆家闹了,要把之前的彩礼要回去,王翠花正跟她吵呢,差点打起来!”
林晚秋和陆廷州对视一眼,都没说话。这结果,其实早在意料之中。
陈瞎子家在村东头的山脚下,院子里晾着不少兽皮,闻着有股淡淡的硝石味。老头正坐在门槛上编筐,听见脚步声,抬起瞎了的眼睛笑:“是廷州和晚秋吧?我闻着野猪肉的香味了。”
“陈叔,我们来跟您换点野味。”林晚秋把带来的细粮递过去。
“换啥换,拿着吃。”陈瞎子摆手,让徒弟把晾着的几只野鸡取下来,“我听说你们要去参加培训班?好事,好事啊!这政策越来越松了,你们年轻人就该出去闯闯。”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林晚秋接过野鸡,心里热乎乎的,“等我们开了小卖部,就来跟您长期合作,您的野味我们包了。”
“好,好。”陈瞎子笑得眼睛眯成条缝,“我信你们俩,实在。”
从陈瞎子家出来,夕阳正染红半边天,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晚秋拎着沉甸甸的野鸡,心里踏实得很。
空间里的物资越来越多,日子越来越有盼头,连王翠花的刁难,都像是给这安稳日子添了点调味料,虽然呛人,却也让她更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每一分安稳,都来得有多不容易。
“等培训班结束,我们就去镇上看看那间门面。”陆廷州忽然说,“张桂芬说房主急着出手,价钱还能再讲讲。”
“好。”林晚秋点头,抬头看他,“陆廷州,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发财?”
陆廷州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声音在晚风中格外清晰:“会。只要跟你在一起,肯定会。”
林晚秋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她低下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嘴角忍不住上扬。
是啊,会的。
只要他们俩手牵着手,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别说顿顿有肉、冬天不冷,就算是住瓦房、开工厂,也不是不可能。
这八零年的风,吹得人心里真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