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比下雪时更冷。
小丫头珠儿把双手拢在面前,哈了一口白气,在门前守着。
她没资格进七姑娘的屋子,连翘又不在。
没地方打听去,真让人着急。
室内,暖意融融。
乔望舒抱着小奕涵半靠在软榻上,卫娘子手里端着一小杯温水,用小银匙一点点喂着他。
回来后,孩子一直精神不振,连喂奶都没有吸吮的力气。
喂点温水,好歹还能喝一点进去。
稍稍让卫娘子感到安慰的是,小奕涵的脸色比刚刚好了许多。
看起来,好像缓过来了。
这孩子是有什么病吗?
卫娘子心头疑惑,却是不敢问出这句话。
七姑娘的医术如此高明,肯定都知道,轮不到她这个半吊子问东问西。
她在心里暗暗祈祷,祈祷孩子没事。
不只是为了这份清闲又替她解决了麻烦的差事。
做了母亲的人,见不得这么丁点大的娃娃受苦受折磨。
看着小奕涵逐渐缓和过来的神色,乔望舒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没有疾病、没有其他不适。
全怪她欠考虑。
她简直想给自已甩个大嘴巴。
如此高强度的施针救治,她一个成年人都感到疲惫,何况是一个婴儿?
“小宝贝,我知道错了,你要快点恢复过来呀。”
她在心里给小奕涵道歉。
小奕涵喝了半杯温水后,她掩口打了个哈欠。
“姑娘,您可是乏了?不如先歇歇。”卫娘子道。
经她提醒,乔望舒才想起,恢复精力的最好办法,就是好好睡一觉。
何况,她和小奕涵在一块休息,还有加成效果。
卫娘子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掩上房门。
珠儿迎上来,悄声问:“卫娘子,姑娘她怎样了?”
卫娘子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轻声道:“睡着了。”
姑娘的睡眠可真好。
果然是年轻,头刚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孩子也乖得不行。
两人头碰头,睡得可香。
珠儿从旁边搬了一根小木凳来给卫娘子坐下,两人就这么守在门外。
不一会儿功夫,香雪便来了。
知道乔望舒睡下后,她离开了一趟去办事,再回来时,就已经醒了。
日光透过米白色的窗纱,再透过烟紫色的帐幔,氤氲出一片温暖光晕。
小奕涵躺在乔望舒的臂弯里,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睛。
看着他眼中重新有了神采,乔望舒心里一片柔和。
太好了!
她暗自庆幸,自已做出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乔望舒低头亲了亲孩子的脸颊,取过床头备好的尿布给他换好,才唤了卫娘子进来给小奕涵喂奶。
看见孩子无恙,卫娘子松了口气,眉宇间浮现出温柔笑意。
香雪上前蹲身见礼,斟酌着言辞,把江梦所说的话跟她回禀了一遍。
一边说,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乔望舒的神情,就怕惹了七姑娘难受。
乔望舒的感受,就是没有感受。
这桩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她对宁至谨更谈不上什么感情。
没有期望,谈何失望。
只是在心里暗暗琢磨了一句:难道古往今来,男人的劣根性皆如此?
再怎么表现出深情款款的模样,也不影响他和朋友们风花雪月。
在女子被三从四德约束、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平常事的大周朝,这甚至不能算是人品上的污点。
甚至,还能博得一个“风流才子”的美名。
再看看乖巧吃奶的小奕涵,乔望舒心想:小宝贝,你长大了可不能这样!
待孩子吃完奶,已是晚饭时间,她就收拾收拾,让卫娘子抱上小奕涵,往夏氏的院落而去。
夏氏是会过日子的女人,一顿午饭准备得精美可口。
用完饭,由下人伺候着用香茶漱了口,夏氏才慢慢跟她说起上午的事。
“我知道的,三伯母不用担心我。”
乔望舒的语气很冷静:“宁至谨是怎样的人,我们之前不清楚,如今能知晓了,却是好事。”
夏氏握着她的手,在她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还是你想得明白,若是成亲后才知道,后悔也晚了。”
她的语气,似有感而发。
乔望舒默了一默,微微点头:“我去看看雪见姑娘。”
救醒雪见后,她担心小奕涵而匆匆离去,什么都没顾得上。
还好夏氏安排得当,香雪又是个极稳妥的,把病人照顾得很好。
出了门,乔望舒吩咐卫娘子:“外面风大,小奕涵刚才好些,你先抱他回去。尿布都换过了,你陪着他玩一会儿便是。”
卫娘子应下,抱着孩子离开。
乔望舒带着珠儿,两人往门房处走去。
只离开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面积狭窄的门房,俨然是鸟枪换大炮的模样。
这是只是别院,门房原本就设备简陋,只得一个茶炉、一桌一椅。
而此时,雪见身下多了一床暖和的褥子,盖着厚实的棉被。
江梦坐在椅子上陪着她。
两人身旁,多了一个正燃着银霜炭的炭盆。
红彤彤的火苗烧得正旺,毫不吝啬的释放着光与热,让这个透风的地方变得暖和起来。
一旁,还有个小丫头伺候着。
小小的地方,因着她们,而变得柔软温馨起来。
为了避嫌,看门的门子袖着手蹲在门外,还把原本的茶炉也搬了出去取暖。
看见乔望舒带着人过来,江梦连忙从里面迎出来:“见过七姑娘。”
“不必多礼。”
乔望舒摆摆手让她起身,走到雪见身旁俯下身子。
雪见神情激动,挣扎着想要起身拜谢。
乔望舒按住她:“你别动,让我再瞧瞧。”
雪见这才乖乖躺好,任由乔望舒把脉。
把完脉,乔望舒又问了江梦几个问题,吩咐跟着的珠儿:“去叫一顶软轿来,将雪见抬到收拾好的屋子里静养。”
说完,又对江梦道:“你们且安心住下,身体要紧。”
她开了方子,安排人去拿药,又嘱咐饮食以清淡为主,忌油腻高糖等物。
雪见如今的身子,虚不受补。
江梦忙不迭地点头应了,又反反复复谢过,才和抬软轿的仆妇一道,护着雪见离开。
待处理完一切,太阳没了踪影,墨蓝色从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在这片沉沉蓝色中,橙黄色的点点烛火次第亮起。
从京城回来的连翘行色匆匆,先到茶水间将自已暖和了片刻,再脱下表面冰冷的斗篷,托着茶水往乔望舒的屋子里去。
回来时,她无意间听到一个消息,必须要立刻告诉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