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会的决定在五位部族长老的传言之下,很快便在焚天峡谷之内的大小房舍间传开了。五位部族长老用他们的学识与话术让每一位部族的年轻人明白了这般选择下的好处,那便是用部分人的牺牲保存了整个部族的延续。
在他们的言说中,牺牲是神圣的,他们甚至说着因为年迈而不可牺牲的委屈,用同情的眼泪去碾碎这群年轻人心中少有的最后一丝不屈。
族长没有出现,他自议会之上离开后便来到了圣地阪纳,他跪倒在主神雕像之前,他在向先祖忏悔。
族长虽然知道这祭台之上供奉的塑身乃是一个骗局,追根溯源,可以说这尊塑身的主人才是招致今日部族大祸的最终祸首。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在部族传承下来的故事中,阿尔西斯-炼从未放弃他的部族子民,哪怕这位残暴的弑杀者,最后战至形神俱灭,他依旧在保护着他的族人。
族长缺失的从不是如此般的勇气与无畏,只是一个部族的没落从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强大而逆天改命。
先前在议会之上被教训的阿隆小子,此刻在一位阿尔西斯妇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峡谷深处的圣地祭台下。妇人出声说道:“阿隆,去陪陪你阿父吧!他需要你。”
还在气头上的阿隆小子不想去,他回怼着说道:“阿母,阿父根本不需要我,他连我继承族长的权利都剥夺了,阿父对我很失望。”
妇人长叹了一口气,望着那祭台之上的落寞背影,喃喃念道:“何必呢?这世间纵有万般磨难,我们终究是一家人啊!”说着,妇人拉起阿隆小子的手,说道:“来,我们一起去陪陪阿父,他需要我们。”
阿母的话如同拂过鬃毛的温暖手臂,阿隆小子这只年幼但执拗的兽被安抚住了,两人牵着手一同走向了他们的家人。
感知到身后来人,族长收起那副伤感神情,转头冷冷的看向身后来人。
阿父的眼神吓到了阿隆小子,似乎是那议会之上被制裁的后遗症,他怯而停住了脚步。阿母见状,高声喝问道:“你都跪下了,干嘛还要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身为族长的女人,阿母本就不是纤弱之辈,来此之前,她已从族人的传言中知道了一切,她了解自已的男人,她能够明白自已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此时心中的痛,她也明白此时这个男人需要的不是温情的安慰。
果然,妇人的话好似一把匕首,一言便破开了男人的伪装,他收起冷峻,转而露出了一种极度复杂的神情,那里面有着委屈,有着不甘,也有着最最真实的无助。
族长站起身,大步朝两人走来,来到近前,一把将身前的母子搂入怀中,族长悲伤的说道:“我把部族丢了,我成了部族的罪人。”
妇人坚定的回道:“不,是你的决定让部族有了希望,你没有错。”
或许这便是夫妻间最真挚的情分,无论何种境地,她永远会与他站在同一边。
族长放开手,他满面感动的看着眼前的妇人,说道:“明日过后,我便要离开了。”
妇人闻言,也是不禁显出了伤感,但还是压住情绪回道:“一切会好起来的,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们便会团聚的。你是阿尔西斯部族的族长,他朝,你也会带领所有离开的族人回来和我们一起团聚的。”
这样的话,如何能不让人动容,族长含泪点了点头,他那信念之火已然在心间重新燃起。族长转头看向阿隆小子,他伸手抚摸住阿隆小子的脸庞,满怀爱意的说道:“小子,明日过后你便是阿尔西斯部族新的族长了,你要照顾好所有遗留下来的部族子民。”
阿隆小子不可置信的问道:“阿父,你不是说不会将族长位子传给我了吗?”
族长笑了笑,回道:“阿隆生来便是阿尔西斯部族的引领者,阿父是一个失败的族长,你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族长,用你的智慧将阿尔西斯部族带往美好的未来。”
阿隆小子尚不知这番话中的重量,他只觉得此番在阿父的心中他阿隆小子重新成为了阿父的骄傲。
族长再次语重心长的说道:“阿隆,阿父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已,也要照顾好阿母。”
此时,阿隆除了双目含泪的狠狠点头,已然没有其他任何的杂念与畅想。
族长看了一眼身旁的妇人,妇人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转而放开了阿隆小子的手。族长再抬头看向满布星辰的夜空,喃喃说道:“时候不早了,阿隆,随阿父走一趟,离开之前尚有些事情需得让你知晓。”
望着父子离开的背影,妇人那按压的悲伤终于还是化成了炙热的眼泪,夺眶而出,虽说阿尔西斯族人那天生的坚强性格让她没有过多纠结便接受了分离的命运,可终究还是人啊!还是一个骨子里便被刻上爱的妇人。
阿隆跟随阿父来到了城邦高墙之上,此刻,四下无人,万物静寂。父子俩站在城邦中楼处的高台前,抬首痴痴的看着阿尔西斯部族伟大的那不诺石拱门。何以说是伟大,只因那不诺石拱门造就的神迹成为了凝聚族人最重要的手段。
族长对阿隆说道:“这是我阿尔西斯一族最大的秘密,进到门中之后,你就将真正的接下阿尔西斯部族族长的重担。阿隆小子,你准备好了吗?”
阿隆眼神坚定的看着身前这个圆环形状的“门”,他的面容之上写满了期待,自他记事以来,他便在脑海之中畅想过无数次关于门后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只是彼时的他只能远远看着,在族长打开拱门之时,他连上到近前的资格都没有。
族长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子,随即开始念起一段由阿尔西斯古语写成的咒语,族长双手环抱于胸前,虔诚的躬着身躯。随着咒语的不断吟唱,那偌大的墨色圆环开始闪出点点光芒,无数的光点顺着那圆环之上篆刻的文字流动,最终将所有的文字点亮。
光芒愈盛之时,族长取下挂于脖间的一个吊坠,那吊坠外层是一个网兜,网兜之内是一个绝对的方体,方体有半掌大小,通体混元墨色,隐隐可见如同那不诺石拱门上一样的古老文字。
族长将方体置于右手掌中,随即将手掌高高端起,似有感应一般,此时,那方体也开始耀出光芒,当其通体成为一个耀眼的光点时,光点瞬间飞向那圆环的中心,似一颗石子砸破了平静的水面,圆环中心的空间开始向周边扩出涟漪,看似那圆环之中什么都没有改变,实则一道空间之门已然打开。
族长对身旁陷入惊讶的阿隆说道:“这便是开启那不诺石拱门的方法,记住,这是独属于阿尔西斯部族族长才有的权利。”说着跨步于前,踏入了那缥缈的虚空,阿隆惊讶之余,跟上阿父的步伐,同入到那不诺石拱门之内。
殊不知,这神奇的一幕正被城邦之下的一道黄影看在眼中,黄影摸了摸他那微翘的八字胡须,嘴角,随即一个纵身,飞身降至城邦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