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银库所受的外伤本就没有完全愈合,在方才这场激烈的打斗中,伤口无情地撕裂开来,痛意如汹涌的暗流,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迟缓,呼吸也愈发沉重,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拖拽着沉重的枷锁。
终于,几近力竭的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地面的尘土扬起,扑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
他用匕首狠狠地杵着地面,试图借助这股力量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手臂上的青筋也根根暴起。
那群敌人在虞霜凌厉的攻势下已被消灭了大半,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鲜血在地面蔓延开来,汇聚成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泊。
此刻,尚能站立着的敌人只剩下十余人。
领头的人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虞霜,见虞霜已然这般狼狈,他觉得时机已到,猛地扬起手,大声下达指令:“他不行了,快杀了他!”
刹那间,剩下的敌人如饿狼般张牙舞爪地朝着虞霜扑了过去,手中的兵器闪烁着寒光,仿佛要将虞霜彻底吞噬。
沈全蜷缩在角落里,整个人抖如筛糠。他眼中闪烁着怨毒与恐惧,死死盯着不远处的虞霜,心里头五味杂陈。
一方面,他恨透了虞霜这个坏他好事的小子,巴不得他即刻就死在这乱刀之下;可另一方面,他又怕虞霜一死,自已便成了这群人下一个目标。
恐惧如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
此时的虞霜已然陷入绝境,眼看着就要被乱刀捅成筛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群黑衣人和身着深蓝色劲装的人仿若神兵天降。原来是东宫的影卫和扶光卫赶到了!
扶光卫一现身,迅速将沈全和朱显荣控制住。
此次带队的正是陈冲,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战斗,一边奋勇拼杀,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小公子,你先走!”
虞霜强忍着伤口的剧痛,艰难地站起身来,一手紧紧捂住不断渗血的伤口,脚步踉跄地往钱庄外挪去。
好不容易走到不远处的枯树林,他靠着一根树干缓缓坐下,终于能歇口气了。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来,一道阴影突然笼罩住他。
虞霜抬起头,刺眼的阳光让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恍惚间,他看到了长庚那张冷若冰霜却又无比俊逸的脸。
“长庚?你是来杀的吗?”虞霜喃喃自语了一句,随后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再次醒来时,虞霜发现自已正身处一辆陌生的马车上。
他瞬间警觉起来,猛地弹坐起身,先是急忙检查自已的衣物,见一切完好无损,才稍稍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正要起身掀开帘幔,想看看究竟是谁把自已带走了,这时,一个略显熟悉的冰冷男声从车外传了进来:“有伤在身就不要乱动。”
真的是长庚!不是他晕倒之前出现的幻觉!
虞霜像躺尸似的又躺了回去,心中的猜疑也随之放下。
长庚若真想杀他,早在他昏迷的时候就直接动手了,何必大费周章地把他弄到马车上,看来大概率是要带他回东宫。
不过,虞霜还是想试探一下赫连珣的态度,毕竟他还不想死,爹娘和整个叶府的血海深仇都还未得报呢!
于是,虞霜学着风焕和云翳的样子,喊长庚为“统领”,用一种近乎讨好的语气说道:“统领,您怎么来了?抓我回去哪用得着您亲自出马呀。”
虞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那谄媚的语调,简直不像是从自已嘴里说出来的,尴尬瞬间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缩了缩脖子,暗自懊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马车外一片死寂。
长庚似乎也被虞霜这突如其来的谄媚劲儿给弄懵了,一时没了声响。
东宫的影卫,向来规矩森严,平日里对长庚都是毕恭毕敬,从来没有人敢用这般语气跟他说话。
哪怕是风焕和云翳那两个性子活泼一些的,见了长庚冷若冰霜的脸也会犯怵,从而收敛几分,更别提这么没大没小地套近乎了。
虞霜这么一闹,倒成了头一个这么跟长庚讲话的人。
良久,长庚那沉稳的声音才从马车外传了进来:“奉殿下之命,带不听话之人回东宫。”
虞霜一听就觉得不太对劲。
“你这转述,怕是美化了不少吧。”
以他对赫连珣那略为浅薄的了解,他那位主君的原话,大概率是杀伐果决的一句“不听话之人,留着何用”之类的狠话。
“那你为何不杀我?”虞霜心一横,还是把憋在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长庚闻言,不禁在心里犯起了嘀咕。
怎么会有人追着问别人为什么不杀自已?
这问题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反问:“你想听到什么答案?”
这话一出口,虞霜浑身一震,只觉得两人的对话气氛有些微妙,怪得很。这感觉,就像踏入了一个陌生又危险的境地,让人心里直发毛。
是他的错觉吗?
“没什么,只是想知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虞霜稳了稳心神,决定实话实说,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弄清楚自已接下来的命运。
长庚沉默片刻,有条不紊地回应道:“殿下未明确下令杀你,我自然不会越俎代庖。”
虞霜听后,暗自松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好歹落了一半。
至少他不会就这么死在回京的路上,他还有好几日的时间来思考,究竟怎样向赫连珣请罪,才能保住自已的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