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捏着丝帕蹙眉,这帕子上的香,与那日在凌仙观闻到的不同。
看向屋中侍女,问道:“你们女子,每日会换香薰?”
侍女立刻福身,眼睫低垂掩住眼底算计:
“回王爷,奴婢这等粗俗之辈自是没这些情趣。不过贵女们最讲究‘一日一味,方显风情’,晨起用鹅梨帐中香,午后换茉莉清露,到了晚间会有沐浴香。”
“还真有趣。”秦王把玩着手中丝帕:“那本王应该回她什么礼物呢?”
侍女俯下身时,眼角挑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王爷从西域带回的雪梅香,要用天山千年雪松髓混着腊月梅蕊,足足蒸制七七西十九日!若送给宫中贵人......”
秦王攥着丝帕的指节由白转红,又渐渐松开。
“来人!” 秦王突然起身,玄色大氅扫落案上竹简,“把雪梅香,即刻送往瑶韵宫!”
瑶韵宫
苏沁瑶唇角笑意柔得能滴出水:“王爷这般赤诚,倒叫本宫好生为难!"
她将香盒推回侍女怀中,"只是如今风言风语不断,若收下这份礼,岂不是要连累王爷清誉。"
侍女福身欲退,她突然抬手轻唤:"且慢。"
望着天边残阳,她语气染上三分怅惘:
"本宫在行宫苦修两载,回宫却被鸠占鹊巢。如今步步惊心,"
声音陡然低落,"还望王爷体谅本宫难处。"
待殿门阖上,她的笑意瞬间凝成寒霜。
对着铜镜冷笑出声时,镜中面容扭曲如恶鬼:
"苏芙笙,你想独善其身?做梦!"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本宫就是死,也要把你拖进泥潭!"
与此同时,太后收到线人来报秦王与苏沁瑶的动向:"好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姑母!" 皇贵妃捧着奏折的手指节发白,"三日后秦王凯旋宴,苏沁瑶竟称病拒不出席!"
太后突然爆发出一阵怪笑,抓起凤钗狠狠扎进软垫,:"去传旨!"
她字字如刀,"哀家要她跳《定山河》!跳不好,就把她的腿打断!"
"可...... 她确实卧病在床......" 皇贵妃话音未落,己被太后掐住下颌:
"她想避嫌?哀家偏要她跳,不仅要跳,还要秦王怀里跳!"
“是,臣妾马上去办!”
霎时间,宫墙内外流言如柳絮纷飞。
各宫宫人交头接耳,连御花园的石凳下都藏着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苏贵妃称病不肯出席凯旋宴,偏偏秦王的宴席她避得开?”
“可不是!满宫妃嫔都要去,独她躲在瑶韵宫,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话未落,廊角转出管事嬷嬷,众人立刻作鸟兽散,唯有流言像春日野草,在每道宫门下疯长。
各宫妃嫔聚在长廊下窃窃私语,眼风不时瞟向紧闭宫门的瑶韵宫。
林弦月提着金丝宫灯踏入寝殿时,正见苏沁瑶倚在软榻上抚琴。
"姐姐这琴音,倒像是在诉衷肠。" 她漫不经心地拨弄护甲,"依臣妾说,这舞该跳。"
指尖轻点琴弦,泠泠声响惊飞梁间燕雀:"一则勾起陛下旧情,二则自证清白,三则......"
她凑近压低声音,"若秦王真对你情根深种,正好借他的势,点燃陛下的妒火。"
苏沁瑶思虑了一晚上,决定跳。
秦王府
"娘娘说,礼太重了。" 侍女声线如浸过蜜的刀,"她还说,宫中谣言西起,怕此时接纳秦王的礼物,会影响王爷的清誉。"
秦王捏着匣沿的手指骤然收紧:"为何会有本王与她的谣言?"
侍女猛地跪下:"王爷明鉴!这等腌臜话哪是空穴来风?定是有人眼红娘娘盛宠,故意往您二位身上泼脏水!"
"谁?" 秦王靴尖碾过地砖缝隙,惊起一缕尘埃。
侍女睫毛剧烈颤动,像濒死的蝶:
"实不相瞒...... 自打娘娘离宫,陛下身边突然多了个笙妃娘娘,那眉眼竟与娘娘有两分相似......" 她忽然噤声,咬住下唇。
"继续说。" 秦王声音沉得能滴出水。
"是!" 侍女猛地磕头,"笙妃娘娘怕娘娘回宫后,自己这 ' 替身 ' 当不成了,便想出这等毒计,毁了娘娘清誉,独占圣心!" 她偷偷抬眼,见秦王眉间拧成川字,心中暗喜。
"就为了争宠,敢把本王拖进泥潭?" 秦王指节敲了敲桌案。
"笙妃仗着陛下宠爱,连太后的晨昏定省都敢推脱!夜闯兰馨宫、擅入御书房...... 哪一样不是嚣张至极?她就是瞅准了娘娘性子柔善,才敢用这种下作手段!”
他捏起一撮雪梅香,任由金粉般的香粉从指缝滑落:"退下吧,本王自会调查。"
“是!”侍女退出。
他忽然冷笑出声,这后宫那些腌臢手段,怎敢扣在他这个手握三十万玄甲军的亲王头上。
阳光透过窗棂映得他面色冷肃,指腹碾过雪梅香:“当本王的玄甲军是摆设?”
"传影卫统领!一日内查清谣言源头。造谣者,首接处死!”
副将抱拳道:"王爷,此事恐与陛下宠妃相关,是否需三思......"
"三思?" 秦王冷笑,从箭筒抽出一支雕翎箭,在手里转得呼呼作响:
"三十万玄甲军驻在边境,不是为了看陛下被后宫妇人耍得团团转。"
他转身时,铠甲上的狼首纹在光影里狰狞欲噬,"若连这点局都看不懂,他箫御珩 ——何配为君?"
“本王只在意,是谁敢拿‘秦王’的名号做筏子。” 箭尖突然钉入墙上《西域布防图》,不偏不倚穿过玉门关标记,“不管是祸妃,还是太后,本王都让她们死无葬身之地!”
夜间庭院里突然响起鹰唳。
秦王抬手接住俯冲而下的海东青,看着它爪间系着的密报冷笑:
"谣言起于寿康宫三等宫女之口,与太后身边女官过从甚密"。
他扯下纸条揉成一团,任由海东青振翅而去:"太后......" 指腹碾过剑柄狼首,"看来你比本王想象的,更想找死。"
与此同时,谢辞负手望着秦王府方向,眼底映着暮色沉沉。
文生攥着密报的手不住发颤,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焦虑:
“大人!苏贵妃在秦王面前把娘娘扯进这摊浑水里了!她分明是想挑起秦王与娘娘的仇隙!”
谢辞神色未动,心底却翻涌着与箫御珩相似的疑虑:
秦王在行宫与苏沁瑶比邻而居两年,相安无事,为何一返京,又恰巧在苏芙笙出宫那日,突然开始打探苏沁瑶?
更蹊跷的是,那日苏芙笙蓝色素衣蒙面、未施粉黛,而苏沁瑶也偏爱白色素衣...... 秦王真正在意的,究竟是谁?
但这些念头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无论真相如何,这盆脏水,只能往苏沁瑶身上泼。
“慌什么?” 谢辞指尖缓缓着扇骨,
“秦王若真对娘娘生出敌意,陛下反而会放下戒心。”
他突然低笑出声,手中折扇轻晃,“连秦王自己都认定了苏贵妃,陛下和太后才会将视线从娘娘身上移开。”
文生瞪大了眼睛,满脸不解:“可...... 这不是太冒险了吗?”
“去传个话。” 谢辞打断他,“若秦王派人打探娘娘的喜好,就说她偏爱华丽明艳的装束,行事张扬高调。”
“啊?这不是故意抹黑娘娘吗!” 文生急得跺脚。
“日后你自会明白。” 谢辞语气不疾不徐,
“你看这宫里,苏贵妃攀附封太师,秦王手握三十万玄甲军,太后与贤王、古右相沆瀣一气......” 扇尖在空中轻点,仿佛在勾画一张错综复杂的棋盘,
“娘娘只需稳坐高台,看他们斗得两败俱伤,”
他猛地收扇,扇骨重重敲在文生额角,“懂了?”
文生先是一愣,随即双眼发亮,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