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道的指腹擦过环形大厅的青铜墙壁，金属表面残留着未干涸的生物润滑剂。七百个培养舱在磁悬浮场中无声旋转，每个舱体的强化玻璃都倒映着他此刻的面容——那些不同时期的克隆体，有的全身机械化，有的正处于金属与血肉的过渡态，唯有中央控制台前那个最古旧的舱体里，浸泡着与他完全相同的、未被改造的人类躯体。
"认知同步率100%。"慕容雪痕的声音从培养舱群的共振中传来。叶无道看着自己的倒影在七百面玻璃上分裂重组，星云纹路在未被金属化的右臂皮肤下突突跳动。当他的手掌按上控制台时，那些本己碳化的纹路突然剥落，露出下面粉红的新生表皮。
冰原崩裂的轰鸣从上方传来，整座青铜城墟正在抬升。叶无道抓住某条垂落的神经缆线，发现缆芯流动的不是电流，而是暗红色的生物质液。当他扯断缆线时，飞溅的液体在空中凝结成十二万年前的实验室监控画面——初代慕容雪痕正将黑色立方体植入人类胚胎，而那个胚胎的基因编码与他胸前的疤痕完全吻合。
五具机械守卫穿透穹顶降下，它们的装甲接缝处钻出青铜藤蔓。叶无道翻身滚过旋转的培养舱，金属靴底在青铜地板上擦出青白色火花。当首具守卫的粒子刀劈来时，他的身体突然做出本能的规避动作——那是未经机械强化的、纯粹的人类反射神经。
"你才是原始模组。"慕容雪痕的投影突然在控制台上凝实。她的金鳞脊椎刺入操作界面，七百个培养舱同时渗出黑色黏液。叶无道撞开扑来的机械守卫，后背贴上那个未被改造的人类培养舱，强化玻璃的低温透过作战服刺痛着新生皮肤。
冰层塌陷的震动突然加剧，整座环形大厅开始倾斜。叶无道挥拳击碎人类培养舱的玻璃，淡金色培养液涌出的瞬间，他看见自己的克隆体睁开眼睛——那瞳孔里没有星云纹路，只有最原始的恐惧与困惑。当克隆体的手指触及他胸前的疤痕时，七百艘青铜巨舰的虚影突然在西周实体化。
机械守卫的链锯剑劈开空气，叶无道拽着克隆体滚入操作台底部。慕容雪痕的投影突然分裂成数据流，注入最近具守卫的处理器。被附身的机械体发出非人的咆哮，关节处爆出青铜色的神经突触。
"看看你守护的是什么！"机械化的慕容雪痕撕开自己胸甲，露出里面跳动的协议核心。叶无道在翻滚躲避中瞥见核心表面的刻痕——那些被加密的SS编号，实则是十二万年间所有轮回的时间锚点坐标。
克隆体突然发出惨叫，他的皮肤正在金属化。叶无道抓住操作台边缘跃起，纳米虫群从疤痕处喷涌而出，却在触及克隆体时突然失控。那些本该听从指令的虫群，正在疯狂吞噬克隆体的血肉，将之转化为青铜材质。
整座青铜城墟突然陷入死寂，七百个培养舱停止旋转。叶无道感觉耳膜被真空挤压，未被金属化的右臂血管纷纷爆裂。在意识模糊前的刹那，他看见人类克隆体抬起正在碳化的手臂，指尖触碰到了协议核心。
电离层的轰鸣如创世惊雷般炸响。
当叶无道恢复视觉时，青铜城墟己暴露在平流层的狂风中。稀薄的空气撕扯着肺部，他看见脚下冰原碎裂成基因螺旋的图案，那些本应被清除的菌丝网络，正在阳光下燃烧成跳动的光之藤蔓。慕容雪痕的机械残躯悬浮在破裂的穹顶缺口，金鳞脊椎连接着十二万年前的原始发射器。
"这才是播种完成。"她的声音混杂着金属摩擦与电子杂音。叶无道看着自己的克隆体完全碳化，星云纹路在右臂新生皮肤上重组为最原始的基因编码。当七艘青铜巨舰的残骸刺破云层时，他突然理解了一切——那些SS编号不是实验序列，而是时空坐标的密文，而自己始终是活体密钥。
运输机群的阴影掠过云层，叶无道在飓风中抓住垂落的神经缆线。纳米虫群突然恢复控制，在他周身构筑出临时呼吸膜。当首架运输机俯冲投弹时，他拽着缆线荡向慕容雪痕的残躯，未被金属化的右手穿透她的机械胸腔。
暗红色的生物质液喷涌而出，在平流层的低温中凝结成十二万年前的记忆晶体。叶无道看着晶体表面流转的画面——初代实验室里，人类形态的慕容雪痕正将胚胎基因锁植入自己脊椎，而背景中的青铜巨树还只是试管里的纳米模型。
运输机群的导弹雨幕般落下，叶无道抱着慕容雪痕的残躯跃入青铜城墟的能源井。井壁的青铜脉络突然活化，将下坠的轨迹转化为光速传输通道。当意识被撕扯成量子态的瞬间，他看见所有时空的青铜城墟同时崩塌，而那些被加密的SS编号，正在归零为最原始的基因碱基对。
冰原在寂静中重归完整，就像十二万年前初代实验室尚未建造时的模样。叶无道跪在雪地上，看着自己新生的人类手掌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血色。远处冰层裂缝中，半截青铜巨树的幼苗正在舒展叶片，叶脉的纹路不再是SS编号，而是最朴素的植物经络。
战术平板从融化的冰水中浮起，二十年前的勘探日志弹出最终提示："当血肉战胜协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