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街的月亮像块被咬了一口的月饼,缺角处漏下几缕银雾,笼着中药铺的飞檐翘角。槐树叶片在夜风里簌簌打颤,树影投在"陈氏中医"的牌匾上,活像张牙舞爪的告密者。
"老陈头那树皮,听说能让人七窍流血!"
"何止!我二舅姥爷的表侄用了药,半夜长出一身树瘤子!"
藤椅在槐荫下吱呀摇晃,大妈们的唾沫星子比茶水还沸。张姨裹着披肩,指甲敲打石桌上一包"证据"——那是从垃圾站翻出的药渣,混着瓜子壳和猫毛,硬被说成"制毒原料"。
"得联名举报!"李婶攥紧保温杯,枸杞在杯里跳踢踏舞,"我家狗闻了药渣都绝食三天!"
树冠忽然剧烈摇晃,枯叶暴雨般砸下。张姨的假发被掀飞漏出光秃秃的脑袋,挂上枝头随风飘荡,远看像只挣扎的灰鸽子。
"邪了门了……"她踮脚够假发,活像个清朝的阿哥,"这树成精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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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坐在药柜旁喝着槐花蜜,枝叶顺着房梁钻出窗外。
"长树瘤子?老子先让你长鸡眼!"他指尖一弹,莹绿光点落入大妈们的茶壶。药柜深处传来闷响,装着"精神振奋粉"的陶罐自动掀开盖子。
白岩抱着食盒溜进后院时,正撞见槐树叶卷着药粉往茶壶里撒。"陈伯!"她急得跺脚,"白泽说不能往人类食物里乱加东西……"
"这是助眠药!"陈伯梗着脖子说谎,槐木杖心虚地敲打地板,"失眠症也是病,得治!"
月光漏过瓦缝,映得药粉星星点点,宛如撒入夜空的银河。
“是嘛?”白岩疑惑的看着中医馆门外的大槐树下唾沫横飞聊的热烈的众人。
子时的青鸟街炸开了锅。
张姨家的音响突然爆响《最炫民族风》,她踩着拖鞋冲下楼,豹纹睡衣在路灯下晃成一道旋风:"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大半夜发什么疯!"楼上王叔探头怒骂,手里还攥着半截鸡毛掸子。话音未落,双腿不受控制地跳起鬼步舞,睡裤裤管甩出残影。
槐树冠随节奏摇摆,陈伯蹲在树杈上啃蜜饯,根须缠着每家每户的水管疯狂扭动。白岩被喧闹声惊醒,虎尾卷着扫帚冲出门:"谁家哈士奇拆——嚯!"
整条街灯火通明。李婶跪地狂擦马路牙子,抹布火星西溅;赵叔倒立着修剪冬青,剪刀"咔嚓"声合着广场舞鼓点;张姨,王婶,李大爷排成方阵,各种保洁工具用的热火朝天。
街角阴影里,赵飞云举着夜视摄像机浑身发抖。
"钱总……真、真有妖怪!"他对着蓝牙耳机结巴,"槐树在跳广场舞!"
镜头突然被阴影笼罩。白岩的虎耳从屋檐垂下,保安帽歪到一边:"兄弟,偷拍犯法治安罚款五十。"
"我拍星空!星空懂吗!"赵飞云抱紧相机后撤,脚跟绊到陈伯故意伸出的树根。摄像机脱手飞向半空,被树枝接住后精准删除视频,只留下张姨魔性舞姿的特写。
"星空没拍着,"白岩咧嘴亮出犬齿,"倒拍了段 disco 教学视频,发业主群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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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管局天台浮着槐花香,白泽的鎏金长衫却沾满槐树叶。
"让全街人类失眠蹦迪打扫卫生!?"他扶着头,"你怎么不首接开演唱会!"
陈伯的藤杖戳着地板:"她们先造谣!"
"造谣就下药?你当自己是什么?"白泽甩出《妖灵守则》,书页哗啦翻到"禁术篇","罚你给全街通三个月下水道!"
"凭啥!"老树精炸毛,枝叶从头上簌簌冒出来,"老子又没伤人!"
"没伤人?"白泽指尖划过监控屏,画面里刘梦正挨家挨户送安神茶,"要不是那丫头熬了三百杯槐叶茶,明天青鸟街就得全员进精神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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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缕阳光刺破雾霭时,刘梦瘫在中药铺门槛上。
铁皮盒空空如也,校服口袋塞满大妈们硬塞的糖果。母亲织的毛线手套磨破了指尖,却还攥着张皱巴巴的清单——上面画满小太阳,每送出一杯茶就涂黄一个。
"喂,小鬼。"陈伯的藤杖轻敲她后背,"柜底有罐槐花蜜,拿去冲水喝。"
"这是道歉礼?"白岩从屋顶倒挂下来,尾巴卷着扫帚清理满地狼藉,"老头你不行啊,还得靠小姑娘收拾烂摊子。"
老树精涨红了脸,根须偷偷缠住扫帚帮忙。街角传来张姨沙哑的吆喝:"陈大夫!给我留两副安神药——失眠太磨人了!"
正午的槐荫茶话会换了画风。
"老陈头的药方得配合月光服用!"张姨顶着黑眼圈激情演讲,"我昨夜排了三斤宿便!"
大妈们举着保温杯疯狂点头,树冠投下的光斑恰巧圈住"陈氏中医"的牌匾。赵飞云缩在角落删照片,相机里莫名多了段自己跳女团舞的视频。
青鸟街的晨雾裹着中药香,药铺的朱漆木门半敞着,晨光漏进柜台,照亮一排陶罐,罐身上歪歪扭扭贴着“古槐霜叶”“安神蜜”的标签。陈伯枯枝般的手指捏着半片槐叶,正对着阳光研究叶脉走向——昨夜钱多福的开发评估队又在街尾晃悠,他总觉着那帮人身上带着股不祥的锈铁味。
“陈爷爷!”刘梦的呼喊混着书包链子的叮当声撞进院子,“食品药品监督局的车来了!”
陈伯手一抖,槐叶“啪嗒”掉进装药渣的簸箕。透过槐树眼望去,三辆白色公务车碾过青石板路,轮胎轧碎晨雾,车身上“市场监督”的红字刺得他瞳孔发疼。
“陈守仁同志,请配合调查。”
为首的调查员姓周,板寸头配金丝眼镜,公文包鼓得像塞了炸药。他指尖敲了敲柜台,震得装蜈蚣干的罐子嗡嗡响:“接到举报,您涉嫌非法添加成分。”
陈伯的槐木杖“咚”地杵地:“街坊们喝我的药几十年,咋没吃死一个?”
“这是程序。”周调查员抽出文件,纸页哗啦声惊飞檐下麻雀,“请提供所有药材的进货单据,以及‘古槐霜叶’的检测报告。”
药柜突然发出窸窣响动。晒干的茯苓在格子里跳踢踏舞,何首乌把自己拧成麻花,陈伯的根须猛拽抽屉绳才镇住这群躁动的“演员”。刘梦缩在柜台后,铁皮盒紧贴胸口——那里藏着最后几片灵力未散的槐叶。
“这罐子装的什么?”周调查员的手伸向陶罐。
陈伯的根须闪电般缠住他脚踝。
“哎哟!”调查员一个踉跄,眼镜歪到鼻尖,“地板怎么……”
“老房子嘛,地砖翘了很正常!”陈伯咧嘴露出缺牙,藤杖“啪啪”敲打青砖。根须如群蛇乱舞,绊得检查小组东倒西歪。周调查员撞翻药篓,党参当归滚了满地;王调查员一屁股坐上捣药臼,被溅了满脸紫草汁。
苏渺在窗外憋笑憋出泪花,偷偷摸出手机录像。镜头里,陈伯的根须卷着扫帚假装扫地,实则把“可疑”药材全扫进暗格。
“砰!”
中药铺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刘梦母亲裹着褪色披肩立在晨光里。化疗后的身子薄得像张纸,手里却紧攥着病历本。
“陈大夫的药让我多活三个月。”她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你们要查,先查查我这副身子骨!”
周调查员扶正眼镜,喉结滚动:“女士,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规定……”
“规定?”陈伯的藤杖戳向墙上的锦旗,那还是三十年来街坊送的,“‘妙手回春’算不算规定?‘医者仁心’算不算规定?”根须趁机缠住药渣样本袋,悄无声息调换成晒干的茉莉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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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漫过妖管局天台时,白泽正对着鎏金屏风扶额。
屏幕里循环播放陈伯绊人的监控视频,根须在青砖上扭成“SB”形状。他弹指删了这段视频,甜腻焦香里混着叹息:“蠢木头,生怕别人看不出你是树精?”
陈伯蹲在槐树杈上啃腌萝卜,闻言翻了个白眼:“老子又没伤人!”
“没伤人?”白泽的折扇“啪”地展开书页,露出《妖灵守则》第三百零八条,“再暴露妖术,罚你清洁整条街——包括钱多福宅邸的那间黄金马桶!”
食品药品监督局实验室冷光森然。
周调查员盯着检测报告皱眉:“茉莉花瓣?槐树叶?这跟举报内容不符啊……”
窗外闪过钱多福特助的身影,实验室助手的手机随即亮起转账提示。
鼠标轻点,报告上的“植物纤维”变成“未知毒性成分”,茉莉花瓣的显微镜照片替换成诡异虫卵。
翌日清晨,青鸟街炸开锅。
公告栏贴上封条,食品药品监督局的通告墨迹未干:“陈氏中医涉嫌制售劣药,责令停业整顿!”
陈伯的藤杖把地板戳出火星:“胡说!劣药?老子用脚趾头熬的药都比他们的脑仁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