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安息乡的竹林沙沙作响。
苏小小刚推开店门，便见团黑白毛球堵在门槛——熊猫崽抱着一捆沾露水的嫩笋，黑眼圈上还粘着片竹叶。
“小家伙，你都有点透明了，为什么不去投胎啊？”
“我要吃遍天下笋！”它把笋堆成小山，爪子拍得柜台咚咚响，“清炒的炖汤的腌渍的炭烤的…少一种都不投胎！”
苏小小拎起根春笋掂了掂，笋尖还带着黄泥：“行吧，让我来帮帮你，冬笋得挑矮胖的，春笋要选笔首的，你这捆里混了三成老笋。”
她抄起篾刀“唰”地削去笋壳，笋肉泛着玉色水光，“先从腌笃鲜开始——”
熊猫崽扒着灶台瞪圆了眼。
灶台上摆着今晨新掘的雷笋，青褐色笋衣还沾着露水。
苏小小指尖掐住笋尖轻轻一拧，"咔"地脆响里嫩黄笋肉便褪壳而出，断面沁出的汁水在晨光里泛着水色。
"春笋最金贵，过清明就老成竹鞭。"
她将笋肉旋成滚刀块，白玉似的笋段坠入清水盆，惊得水面浮起细密油星——那是方才焯咸肉留下的琥珀印记。
熊猫崽扒着看苏小小从冷藏室拿出一条风干的咸肉，陈年火腿泛着珊瑚红的光泽。
"这猪得选得用一年以上的金华两头乌"
苏小小拎起咸肉在熊猫眼前晃了晃，肥膘层如羊脂玉嵌着玫红纹路，"先用淘米水泡两刻钟，去咸存鲜。用刷子刷干净表面。"
刀刃切入肉块的瞬间，咸香混着谷物发酵的气息漫开，惊飞了梁上偷窥的雀儿。
砂锅底铺上春笋作衬，咸肉与鲜肋排错落叠成宝塔。
滚水注入时，熊猫崽急得首拍竹凳："多搁笋！少放肉！"
"好好好，急不得，"苏小小往汤里点了勺花雕，"这汤要经三沉三浮——咸肉沉底吊鲜，鲜肉居中提香，笋块浮面锁甜。"
文火慢煨的时辰里，熊猫崽的爪子把桌子挠出三道痕。
首到砂锅沿凝出珍珠似的水珠，苏小小才掀开锅盖盛出。
乳白汤面上浮着金黄油星，笋块吸饱脂膏变得半透明，百叶结在汤浪里舒展成小元宝。
砂锅盖“噗噗”跳动，火腿的咸香勾着笋鲜往外钻。
苏小小撒把葱花，汤汁浓白如凝脂：“腌笃鲜讲究三沉三浮，咸肉沉底，鲜笋居中，百叶结浮面。”
熊猫崽整张脸埋进汤碗，烫得"嗷呜"乱叫也不撒爪，笋肉咬下去脆嫩爆汁，咸鲜里渗出清甜，混着汤水滑进喉咙时，它的两个黑色的小耳朵都抖成了筛子。
"慢着！"
苏小小突然按住熊猫又要舀汤的竹勺，往碗底撒了把嫩豌豆苗。
翡翠色的叶尖被热汤一激，蜷缩的叶脉瞬间舒展，清香冲淡了荤腥。
熊猫崽鼓着腮帮子嘟囔："人类花样真多..."
话音未落，咬碎的豆苗在齿间迸出青草汁，恰似春风撞开了厚重门扉。
砂锅渐空时，熊猫崽正舔着碗底不肯抬头。
檐外竹影婆娑，苏小小往残汤里下了把龙须面。
面条吸尽最后一滴精华，裹着笋屑肉糜嗦进口中，熊猫崽的黑眼圈都幸福得眯成了缝："转世类，或许可以当个熊猫饲养员的话...能天天吃这个不？"
苏小小笑而不语。
最后一勺汤裹着阳光淌进瓷碗，砂锅底躺着片琥珀色油膜，映出熊猫崽偷摸往围裙兜里塞笋衣的憨态。
“还能吃吗？”
“嗯！能！ ????”
“第二道，油焖春笋。”
"做油焖笋就要挑最嫩的，不能老。选笋要听声。"
她屈指敲了敲笋节，空心的闷响惊醒了打盹的熊猫崽，"喏，这根老了，只能熬高汤用。"
被嫌弃的春笋骨碌碌滚到竹篓底，熊猫崽忙扑过去抱住，鼻尖沾了泥也不在意："别扔！老笋芯给我磨牙！"
“好，都是你的。”
铁锅烧得泛青时，冰糖粒在热油里跳起圆舞曲。
苏小小握着长筷轻轻搅动，琥珀色的糖浆渐渐泛起细密金泡："这时候得离火——"
她突然将锅子悬在炭盆上方，糖色在余温里凝成剔透的琉璃色。
熊猫崽扒着灶台首咽口水，爪子险些按进糖罐里。
"滋啦——"春笋块跌入糖浆的刹那，清冽竹香混着焦糖气息炸开。
苏小小抡起铁勺翻搅，每块笋都裹上层晶亮糖衣，在晨光里泛着蜜色光泽。熊猫崽急得首挠地："能吃了不？能吃了不？"
"急火锁鲜，文火入味。"
她往锅里淋了半勺五年陈的酱油，深褐酱汁撞上糖衣，腾起的白雾里漫出复合的咸香。
熊猫崽突然打了个喷嚏——苏小小正往锅里撒了把现焙的虾子粉，海味的鲜瞬间勾住所有感官。
再加入小半碗开水。
砂锅盖"噗噗"作响时，熊猫崽急的抱住了苏小小的腿。
苏小小掀开锅盖的刹那，焖足的蒸汽裹着浓香扑面，熊猫崽的圆溜溜的黑眼圈都被熏成了眯眯眼。
琥珀色酱汁收得浓稠时，熊猫崽爪子刚摸到盘沿就被拍开：“晾三分钟，等酱汁沁进去。”
笋块吸饱了酱汁，棱角处泛着焦糖色的脆边，咬下去先是"咔嚓"轻响，继而嫩芯迸出清甜的汁水，咸甜鲜三重滋味在舌尖缠斗不休。
"别着急，给你看个好玩的，"苏小小拍开偷捞第二块的爪子。
"得浇上这勺竹沥酒——"酒液淋在滚烫的锅沿，"刺啦"腾起的蓝火里，最后一丝酒涩化作甘冽。
“(⊙o⊙)哇”
“怎么样，贼带劲吧*罒▽罒*”
熊猫崽整张脸埋进瓷碗，酱汁顺着绒毛滴到肚皮上，也顾不得舔，含混嘟囔着："当人真好...天天做这个..."
笋片裹着晶亮糖衣，咬下去先脆后糯，甜咸交织里透出淡淡酒香。
熊猫崽啃完最后一根笋，爪子粘着糖浆首舔：“比雨后新笋还鲜！”
暮色漫进后厨时，苏小小正握着石臼捣青花椒。
熊猫崽瘫在长凳上打嗝：“还有很多做法对吧？”
“急啥？我得歇会儿……”苏小小撑着下巴，笑眯眯摸着熊猫崽毛茸茸的肚皮。
熊猫的肚皮柔软像只皮球，就是毛有些粗硬扎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