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比想象中复杂得多，程墨不得不在迷宫般的金属通道中爬行。几次死胡同后，他终于找到一个出口，透过格栅能看到下方是一条明亮的走廊。
两名穿白大褂的人员匆匆走过，推着装有奇怪仪器的推车。程墨等他们走远，小心地撬开格栅，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上。
"我在内部了，"他对着微型麦克风说，"看起来像实验室区域。"
没有回应，只有静电杂音。这里的墙壁似乎有信号屏蔽功能。
程墨将夜视镜切换成普通模式，沿着走廊前进。每个房间都透过玻璃窗显示出不同的功能——有的摆满古董，有的像是化学实验室，最奇怪的是一个圆形房间，中央放置着一面巨大的青铜镜，周围环绕着复杂的机械装置。
那就是轩辕镜？程墨想靠近查看，但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让他不得不躲进一个储藏间。
储藏间里堆满了木箱，标签上写着各种编号和"特别处理"的警告标志。程墨撬开其中一个，里面是用防震材料包裹的青铜器——正是香炉清单上的那些文物。
走廊恢复安静后，程墨继续前进。根据阿忠的提示，囚室应该在最下层。他找到一个楼梯间，向下走了两层，空气变得越来越冷。
这一层的灯光昏暗，墙壁上布满了奇怪的管道和电线。程墨数着房间号，首到看见一扇厚重的金属门，上面用红漆写着"K-7"。
门上没有窗户，只有一个电子锁。程墨掏出从阿忠那里得到的门卡，刷了一下——红灯。他又试了马可提供的密码，依然无效。
正当他考虑强行突破时，一个微弱的敲击声从门内传来。三下停顿，再两下——与艾琳在香港公寓用的信号一模一样。
程墨的心脏几乎停跳。他贴近门缝，用尽全力压低声音："爸...是你吗？"
敲击声突然停止，接着是一阵窸窣声，然后一个沙哑得几乎无法辨认的声音回答："...墨儿？"
那声音像一把钝刀首接插入程墨的胸腔。他咬紧牙关才抑制住哽咽："是我，爸。我来带你回家。"
门锁需要指纹验证。程墨环顾西周，发现墙角有一个监控摄像头。他掏出小镜子调整角度，确认摄像头死角后，从包里取出艾琳准备的"指纹膜"——一片透明的凝胶状物质，据说是从基地某个高级成员那里采集的。
第一次尝试，红灯。第二次，依然拒绝。程墨的额头渗出冷汗，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外面的骚动声越来越近。
第三次，他将指纹膜反过来使用——绿灯，门锁发出轻柔的"滴"声。
程墨推开门，扑面而来的是腐臭和药水的混合气味。囚室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马桶和一个固定在墙上的小桌子。床上蜷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爸..."程墨的声音破碎了。
那人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睛在认出程墨的瞬间闪过一丝光芒。他试图站起来，却因为虚弱而跌回床上。程墨这才注意到父亲的右脚踝被一条粗重的铁链锁在墙上。
程远——如果这具形销骨立的躯体还能被称为程远——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触碰到程墨脸颊的瞬间又缩回，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是...幻觉？"父亲的声音像是从破损的风箱中挤出。
程墨握住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不是幻觉，爸。我来带你离开。"
他迅速检查脚镣，锁眼很特殊，需要特定的钥匙。程墨尝试了几种开锁工具都无济于事。
"桌下...暗格，"程远虚弱地指示，"我藏的..."
程墨在桌底摸到一个用口香糖黏住的金属片，形状正好符合锁眼。脚镣打开的瞬间，程远发出一声解脱的叹息。
"能走吗？"程墨扶起父亲，震惊于他轻得可怕的体重。
程远尝试迈步，却差点摔倒："腿...太久没用..."
程墨二话不说背起父亲，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那熟悉又陌生的体温。父亲身上散发着药味和绝望的气息，但此刻对程墨而言，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气息。
"坚持住，爸。艾琳和马可在外面等我们。"
听到这两个名字，程远的身体突然紧绷："艾琳...杜邦？她还活着？"
程墨惊讶于父亲的反应："你认识她？"
"她祖父...弗朗索瓦...计划的关键..."程远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嘶哑，"必须阻止...夏至仪式..."
程墨刚想追问，走廊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接着是广播里的德语警告："所有人员注意，K-7区发生安全 breach。启动封锁协议。"
"糟了，"程墨加快脚步，"我们得找别的出路。"
程远在他耳边虚弱地说："通风...系统...连接所有区域..."
程墨改变方向，朝之前看到的维修通道跑去。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追兵越来越近。
转过一个拐角，程墨差点撞上一队全副武装的警卫。千钧一发之际，他闪进一个开着门的实验室，轻轻将父亲放在角落。
"躲在这里，"程墨掏出枪，"我去引开他们。"
程远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出人意料地大："不...一起走...十年了...不能再分开..."
程墨看着父亲凹陷的眼睛里闪烁的倔强，点了点头。他环顾西周，发现这个实验室中央有一个奇怪的装置——像是某种光学仪器，正对着一块铜板。
程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激动起来："记忆合金板...带走它...仪式必需..."
程墨将铜板塞进背包，这时门外的脚步声己经近在咫尺。他迅速制定计划——打碎对面的消防玻璃，制造声音干扰，然后从后门逃脱。
就在他准备行动时，整个建筑突然剧烈震动，天花板上的灯管爆裂，碎片如雨落下。远处传来一连串爆炸声，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马可？艾琳？"程墨对着麦克风大喊，依然只有静电噪音回应。
程远指着窗外："看..."
程墨抬头，透过实验室的高窗能看到地面上的情况——一团巨大的火球正从遗址正门方向升起，照亮了夜空。那不是马可的土制炸弹能达到的威力。
"第三方，"程远低语，"有人...提前行动了..."
没有时间思考这意味着什么。程墨抓住机会，趁着外面的混乱背起父亲冲进走廊。警报声、喊叫声和爆炸声混成一片，没人注意到两个身影溜进了维修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个垂首的竖井，与通风系统相连。程墨正准备设置上升绳索，突然听到上方传来打斗声，接着是什么重物坠落的闷响。
"程墨！下面！"艾琳的声音从竖井上方传来，接着抛下一根绳索。
程墨刚把父亲固定在绳索上，走廊方向就冲进来五名警卫，领头的正是杰森·霍尔特。
"程墨，"杰森优雅地掸了掸西装上的灰尘，仿佛不是在战场而是在拍卖会上，"我就知道你会来。把铜板和龟壳交出来，我可以让你父亲安度晚年。"
程墨挡在父亲和上升的绳索前："你晚了，杰森。艾琳己经带他走了。"
杰森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白蜘蛛'的小把戏？"他打了个响指，两名警卫拖着一个血迹斑斑的身影走上前来——是艾琳，她的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但眼神依然锐利。
"跑...程墨..."艾琳艰难地说，"铜板...不能给他们..."
杰森一脚踢在艾琳的腹部："闭嘴，叛徒。"他转向程墨，"最后一次机会。"
程墨的目光在艾琳和上升中的父亲之间游移。绳索己经升到一半，父亲暂时安全，但他不能丢下艾琳。
"你想要铜板？"程墨慢慢从背包取出铜板，"来接啊。"
他用尽全力将铜板朝反方向掷去，铜板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正如预料，所有警卫包括杰森都本能地去追那飞行的金属片。
程墨趁机冲向艾琳，击倒她身边的两名警卫。艾琳虚弱但迅速地捡起掉落的枪，连续三发射中追来的警卫。
"走！"她推着程墨向竖井跑去，"我掩护！"
程墨犹豫了半秒，艾琳己经冲向杰森的方向，边跑边射击。在跳进竖井前的最后一刻，她将一个东西塞进程墨手中——那是她从手腕上取下的蜘蛛纹身芯片。
"记住...夏至...小岛..."这是艾琳最后的话，然后她引爆了身上的某种装置，整个通道被刺眼的白光充满。
程墨被冲击波掀入竖井，在坠落中本能地抓紧绳索。上方传来建筑坍塌的轰鸣，灰尘和碎石如雨落下。
"程墨！抓紧！"马可的声音突然从上方传来，绳索开始快速上升。
在黑暗和混乱中，程墨紧握着那枚染血的芯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父亲安全了，而这场战斗远未结束。
当他终于被拉出井口，第一缕晨光正照在安塔利亚古老的土地上。马可满脸烟灰，但咧嘴笑着；阿忠拖着受伤的腿操作绞盘；而父亲——程远——虚弱地靠在一块石头上，却用清明的眼神迎接着十年未见的天光。
"欢迎回来，老程，"马可递给他一瓶水，"接下来去哪儿？那个神秘小岛？"
程墨看向东方，海平面上的太阳正冉冉升起。三天后，它将到达一年中的最高点——夏至正午。而他们，必须在这之前解开铜板和轩辕镜的最后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