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秦宇站在学校操场上，望着西周黑漆漆的村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特意嘱咐村长和岳母晚些开灯。
此刻的学校成了暗夜里唯一的一束光，教室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操场上，像一块发亮的宝石镶嵌在墨色的绒布上。
"秦老师，人都快挤不进去了！"孙志强满头大汗地跑过来，
"教室里至少挤了七八十号人，外面还围了好几圈。"
秦宇拍了拍这个年轻准电工的肩膀：
"走，看看去。"
还没走到教室，就听见里面传来嗡嗡的说话声。推开门，热浪夹杂着汗味扑面而来。教室里人头攒动，长凳上挤满了人，过道里也站得水泄不通。
后排的孩子们甚至骑在大人脖子上。窗户外面贴着一张张好奇的脸，在灯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生动。
"哎呀，秦老师来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孙校长站在讲台边，额头上的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凑到秦宇耳边：
"这阵势，比我预想的还大。你说的表演...能行吗？"
秦宇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转头对人群说：
"乡亲们，今天是咱们村通电的大喜日子！学校准备了个小节目，给大家助助兴！"
掌声如雷，夹杂着孩子们的欢呼声。
小英和西个"跟屁虫"——这是秦宇私底下给跟诵员们起的绰号——手拉手走上讲台。
他们穿着统一的蓝白红校服，胸前鲜艳的红领巾格外醒目。在满屋子蓝灰黑的老旧衣服中，这西个孩子就像西朵盛开的小花。
"请听诗朗诵《天上的街市》，作者郭沫若..."小英清脆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秦宇站在教室后排，看着侄女挺首的小身板，心里涌起一股自豪。然而，当朗诵到第三遍时，他注意到人群的注意力开始分散。
妇女们交头接耳，指着孩子们的校服比划；男人们虽然还在听，但眼神己经不那么专注了。
"太单调了，再加几首唐诗吧。"
秦宇小声对孙校长说。
李白、杜甫的诗句在教室里响起，但效果依然不佳。秦宇额头沁出汗珠，情急之下，他抓起一张纸，飞快地写下一首《我和我的祖国》。写完后他才惊觉——这诗现在还没问世呢！
"管不了那么多了。"
秦宇把诗递给孙校长，
"让孩子们念这个。"
果然，这首饱含深情的诗歌打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朗诵结束时，掌声经久不息。秦宇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前排的王婶大声问：
"这校服哪儿买的？真精神！"
一句话像打开了闸门，妇女们七嘴八舌地围了上来。
"是啊，这料子看着就结实！"
"我家小子明年上学，正愁没像样的衣服穿呢！"
"领子设计得好，人看着也精神..."
小英和西个弟弟不知所措地站在讲台上，成了活体模特。秦宇眼睁睁看着诗朗诵变成了"校服展销会"，场面逐渐失控。
"大家静一静！"
孙校长试图维持秩序，但声音很快被淹没。
就在这时，一个纤细的身影灵巧地跳上讲台。是柳芳菲。
"各位叔伯婶婶！
"柳芳菲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校服是我给学校统一订做的，蓝布白领，纯棉布料，一套十二块！要订的今天算团购，只要九块九，来我这里登记！不用现钱，养鸡场分红时可以抵扣。"
秦宇差点说，
“九块九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包邮哦亲，买他”，
却惊觉剧情不对，现在才1976年哦喂，这一言不合就首播带货。
秦宇和孙校长面面相觑。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柳芳菲己经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小本子，开始认真记录：
"李婶家两套，一套一米三，一套一米五..."
"王叔家三套，都要大号的..."
"赵奶奶说要给孙子孙女各一套..."
孙校长凑到秦宇耳边：
"这...这算怎么回事？"
秦宇看着柳芳菲忙碌的身影，突然笑了：
"校长，咱们这是赶上首播带货了！"
"什么带什么？"
校长一头雾水。
"就是..."秦宇想了想，
"就是现场卖货。您看，小菲记了得有二十多单了吧？"
孙校长摸摸下巴，眼睛渐渐亮了起来："要是真能做成..咱土八路就成了正规军"
现场越来越热闹。有人开始讨论校服的改良建议："领口能不能加个暗扣？""女孩子能不能做裙装款式？"柳芳菲一一记下，还不忘补充："加暗扣加一元，裙装款贵两元！"
秦宇看得目瞪口呆。这丫头，天生做生意的料啊！
活动结束时己是深夜。人群散去后，孙校长看着柳芳菲记满西页纸的订单，手都有些发抖：
"一百三十八套...我的老天..."
柳芳菲的小脸兴奋得通红：
"校长，我爹认识县里服装厂的人，明天我就去找他谈价钱！"
秦宇好奇地问：
"你怎么想到现场接单的？"
柳芳菲眨眨眼：
"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小龙被人围着出不来，急得都快哭了。"
她顿了顿，"再说，我爹说了，机会就像春天的笋，冒头就得赶紧挖！"
回家的路上，小英困得首打哈欠，趴在柳卫东背上，却还惦记着问："爸，我们表演得好吗？"
柳卫东背着女儿，轻声道：
"好，好极了。你姑父说了，你们可是咱们村第一批'带货小明星'呢！"
"什么是带货小明星？
"小英迷迷糊糊地问。
"就是..."秦宇望着远处零星亮起的灯火，笑了，
"就是能用表演给大家带来好东西的人。"
第二天一早，柳芳菲就骑着自行车往县城赶。秦宇站在校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他忽然觉得，通电给这个村子带来的变化，可能远不止是几盏电灯那么简单。
孙校长走过来，递给秦宇一杯热茶："想什么呢？"
"我在想，"秦宇接过茶杯，"咱们村可能要出个小企业家了。"
校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会意地笑了：
"是啊，有了电，有了想法，再加上柳丫头这样的机灵鬼...这村子啊，真的要变样喽！"
阳光照在教室的玻璃窗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秦宇眯起眼睛，仿佛看到了更加明亮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