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寒风卷起公示栏上的塑料膜，林穗的指尖在"拟获助学金名单"上划出冰凉的轨迹。周倩的名字突兀地卡在第三位，家庭情况栏的"父母务农"字样被雨水泡得发胀，墨迹在铜版纸上晕染成扭曲的蜘蛛。
"假证明。"李文佩用美工刀挑开公示栏封边，露出被覆盖的原始表格。周倩父亲"周正雄"的名字在胶水印下若隐若现，后缀的"正雄地产董事长"被修正液粗暴涂抹。林穗摸出手机拍摄时，保安的手电筒光柱突然扫来："同学，损坏公物要记过！"
深夜的打印店，她们缩在二手惠普打印机后拼接证据。周倩的贫困证明扫描件在PSD图层里露出破绽——公章边缘的锯齿与贵州某镇政府的官网印章相差0.3毫米。林穗的保温杯在桌上震出涟漪，杯底沉淀的速溶咖啡渣拼成个歪斜的"战"字。
周倩的蒂芙尼手链卡在餐盘边缘，三文鱼沙拉与林穗的免费汤形成对角线。当食堂阿姨给贫困生窗口加咸菜时，她突然提高嗓音："有些人为了点钱，连尊严都能卖。"
林穗的铝勺在搪瓷碗底刮出刺耳鸣响，周围目光如麦芒扎在后颈。她摸出饭卡，机械女声报出"余额11.2元"，身后传来苏瑶的嗤笑："够买半份拍黄瓜呢。"
午后两点的后勤处，林穗攥着母亲的低保证明发抖。窗口老师正用手机刷《三十而己》，头也不抬："贫困县证明呢？"她指着文件上的县民政局公章，对方嗤笑："现在P图谁不会？要乡镇街道开的原件！"
林穗在县民政局档案室外的屋檐下躲雨，帆布鞋里灌满泥浆。工作人员隔着铁栅栏摆手："系统升级查不了！"她摸出最后的200元塞进窗口，换来张2016年废止的旧版证明格式。
KTV霓虹照亮周倩的玛莎拉蒂，车牌尾号217扎进林穗眼底。她混在服务生里端果盘，听见包厢传来陈教授的醉话："周总那个项目...专利署名..."手机在托盘下录音，震动的频率与周倩新发的朋友圈同步——定位三亚的游艇照，配文"回馈家乡"。
凌晨三点的网吧，林穗比对周倩微博照片。某张别墅庭院照角落露出半块门牌——东风巷32号，与她家老宅地址完全相同。谷歌地图的街景在此处被模糊处理，但周倩抖音视频里闪过的雕花铁门，正是县政府去年强拆的违建。
学生处会议室空调喷着霉味，周倩的律师团西装革履。当林穗展示乡镇工商局的注册信息——周正雄名下有六家农资公司，对方律师突然起身："这是商业扶贫项目！"
"2020年周倩同学购买宝格丽项链的发票。"李文佩摔出税务系统截图，会场哗然。周倩的蔻丹指甲陷进掌心："那是A货！"林穗默默点开手机，专柜售后邮件确认该序列号正品保修。
陈教授突然闯入："我证明周倩生活简朴！"他挥舞的贫困生推荐信上，落款日期是林穗母亲在纺织厂晕倒的当天。林穗放出KTV录音，陈教授的酒后真言在音响里炸响："三个专利换一个保研名额..."
公示栏更换名单那天下雪，林穗的名字旁新增星号："部分材料待核"。周倩的玛莎拉蒂碾过冰碴，车窗降下："你妈还能在纺织厂待几天？"
深夜的校医院，林穗给母亲涂冻疮膏。药膏是宿管阿姨用医保卡开的，标签下藏着周倩父亲公司的商标。护士台传来八卦："听说了吗？陈教授停职了，他老婆在行政楼闹自杀呢。"
老教授在古籍室递来勤工俭学协议："修一页明代县志补贴15块。"残破的《嘉靖河间府志》里，周氏宗谱赫然在列——正德年间该族己有"强占民田"的案底。
林穗在图书馆查到周倩新发的SCI论文，通讯作者是陈教授的博导好友。实验数据曲线完美得诡异，参考文献第一条竟是某乡镇企业内刊。
元旦晚会彩排，周倩的礼服裙摆拂过林穗的旧帆布包："下个月数学建模大赛，你猜评委是谁？"大屏幕正在调试，她父亲公司的LOGO作为"独家赞助"在背景板闪烁。
宿管阿姨突然塞来纸条："小心宿舍电表。"林穗掀开3-217的电箱盖，独立接出的电缆正通向周倩的变频空调，电表倒转的齿轮咬碎了她刚得的助学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