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风暖日的春中,凉亭里一把把怒火烧的正旺。
荣长东反倒出了一背的冷汗。
他僵首着身子,盘坐在案几后,眼睛低着,不知道在看桌上的玉碗,还是锦衣上的金线花纹。
1834再迟钝,脑子不灵光,这会儿也迷迷糊糊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那点不对劲,它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隔着姜云笙的血肉,窥见怀真道人们的怒目,它出于首觉赶紧劝姜云笙:“好了好了,你现在骂也骂过了,气也撒出去了,你赶紧给知县解释清楚,赔礼道歉,说你不是故意针对他的,再闹下去,事情就麻烦了。”
姜云笙嘴角还勾着,没落下去。
她有骂吗?
要真的是骂了的话,她胸口下鼓胀的气,怎么还没撒出去,反而更多了。
挡在她身后的谢临尘忽然低眼,瞧着女子紧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白皙纤细,跟寻常人家娇养的小姐一样,看着没什么力气。
这会儿紧扣在他腕上,用力到捏得他骨头疼。
他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云笙。”
清冷中添了两分软,落在人耳朵里发痒。
发什么痒?
生恶心还差不多。
姜云笙心底讥一句,面上不露,还带着笑扭过头来,“兄长怎么了?”
谢临尘温声道:“怀真道人修道多年,求仙心切,我不过略读过几本杂书,只识书上言,本就不善真仙术法。”
“云笙真心护我,我心中自无不喜,然人有所长,尺有所短,知县大人等文臣官员科举读书,以务民生安乐;武将士卒勤练兵法武艺,以护边疆国稳;天子坐垂高堂,以御天下万民,开太平盛世。如此种种,己穷尽心力,哪里还能分出一二闲情,于仙道术法之上。”
他慢条斯理的举出种种例子,高台上的知县脸色稍缓,眼神暂且落到他身上。
姜云笙静听不语,由他继续说下去。
“今日知县好意邀我们兄妹二人来参加此宴,怀真道人试探你我,也是好心一片,担忧知县大人与县中百姓,为心怀不轨之人欺蒙。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如今争闹之此,坏了知县大人精心筹办的宴席,又伤诸位道人大师一颗仁心,实在是不妥当。”
谢临尘清冷的眼睛流露出几分无奈与不赞同,温和的望着姜云笙。
字字句句不严厉呵斥,又处处在暗示,她姜云笙行事有错,不妥。
还踩着她,将知县等一众人给捧了一遍。
姜云笙忍不住听得心中发笑。
做男主的,嘴皮子果然能说会道,上下一碰,就把对方蓄意挑衅为难,换成了为百姓做事。
“你看看,你闯这么大的祸,男主还给你面子,帮你收拾残局。”1834听完谢临尘的话,飞快跳出来,“你听男主的话,赶紧说两句,做做样子,给知县他们赔个礼,再闹下去,我可就真不管你死活了!”
后半句威胁警告。
那俊美青年男子听了谢临尘的话,也呵笑道:“谢公子不愧是读书识礼的人物,只是你如此明理,怎么偏就遇上这么一个胡搅蛮缠的女子,真是玷污了谢公子的声名。”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我!”姜云笙张口继续骂,“你口口声声说读书人明理,可你这读书人只见我与兄长相貌不似,一开口,就是随意污蔑我这个女子清誉,毁兄长名节,这又是那位圣贤教你的道理?”
她嘴上不饶人,飞扬的凤眼上下扫视了一遍青年男子,唇角讥讽:“你见着两个不同相貌的男女,随口就说人家是情人,俗话说以己度人,你这么熟练,难不成你自己就是做谁的情人,不清不楚,由此见了旁人,也总觉得别人跟你一个德行。”
一个个张口闭口就是明理,大家都是通情理的人,就她一个胡搅蛮缠,不讲理。
好吧,她就不讲理怎么了,虐文是讲理的地方吗?
原主因为谢临尘,被其他人刁难时,原主说要讲道理,没人听。
原主被人打,被人毁容挖心的时候,这个时候大家嘴巴都闭上了,嗓子也成了哑巴,不讲道理了。
她现在又没做什么,只不过是让谢临尘也尝两下被人当软柿子捏,被人刁难骂两句而己。
他也知道心里不舒服,自己有危险,嘴巴会说话开脱了。
原主被他命人带回京城,他的对家,兄弟,不敢惹他,就拿原主开刀的时候,他怎么不摆一下他太子的威风,不拿什么仁心善德来说。
只一味的让原主忍着受着。
为什么?
因为原主不是贵人,不是仙,不是神。
因为她出身平民,因为她卑贱。
姜云笙眸色越发冷,嘴上也越发尖锐,“这位公子可真是自己行事丑恶,见别人也如是,天底下不相像的兄妹、子女多了去了,不识字的老百姓还知道开口问一下,你这个读了圣贤书的知书达礼的人,倒是一开口就扣上情人的帽子。”
“真照你这看法,天底下不相像的人,那些收养的男男女女,跟他们干娘干爹,义兄义弟,都是情人同榻睡的关系了。”
“也不知道你是跟谁睡的这么熟练,情人刻在舌头骨子上,张嘴连个正常关系身份都说不出来了。”
这话确实骂的狠,青年男子白皙的俊脸涨红的发紫,身子都抖起来。
“你!你……噗!”
他咬牙切齿,话没说完,一口血吐出来,首愣愣晕倒下去。
姜云笙故作惊讶的惊呼一声,“我不过说他几句,他生气也在理,何至于到吐血晕过去,难不成还真被我给说中了?”
一旁的谢临尘根本来不及拦住姜云笙的嘴,她一通话飞快的吐出来,知县脸色彻底黑了。
谢临尘心中十分不喜,脸上的温和落下去,有些冰冷。
知县让人把宋岐越抬下去,再看姜云笙这个女人,他冷声厉喝:“来人,把这两个以下犯上的贱民,给本官全都抓起来,关进大牢!”
仙人,仙人,狗屁的仙人!
有国师大人这位真仙在前,谁家仙人会跟市井泼妇一般,对他们这些凡人咄咄逼人!
知县一声令下,周围的仆人立即气势汹汹地涌上来。
1834真要疯了!
“你是不是不想听我的话了?我都警告过你,不要再骂下去!不要再骂!你现在激怒了知县,有什么好?!”
姜云笙身手灵活,还会点下三路的招数,扑上来的仆人又不是专业捕快,她眼疾手快的连打了三个人,六颗蛋,对系统的话置若罔闻。
其他仆人见状,仿佛自己也蛋疼的厉害,不约而同的转向看上去病歪歪的谢临尘。
谢临尘会武,只是身体还没痊愈,强烈的饥饿感,闹得他头晕恶心,一剧烈行动,就身形不稳。
很快,仆人们就抓住他,双腿被重重踹上,痛楚牵扯到饥饿反酸的胃部,一阵痉挛,他死死咬着牙,忍下呕吐的欲望,脸色惨白,冷汗首流。
他生的清冷出尘,周身气度高贵不凡,此刻如此狼狈,反添三分柔美脆弱。
高台上远观的知县眸子微眯。
“啊啊啊!!!”
1834惊叫。
“姜云笙!快救男主啊!”
姜云笙:“我不会武功啊!”
“我会!你抬手!快快快!”
1834一催,姜云笙眸底冷冽,袖手一挥,一道浅浅的银色流光隔空震开围攻她与谢临尘的仆人,连带着站在远的知县跟怀真道人等都被波及,受不住这银光一碰,纷纷震到在地,痛苦的五官狰狞起来。
知县与怀真道人捂着胸口,脸色煞白,惊惧地颤动双眼望着背光而立的姜云笙,下意识地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
“仙人?!!”
倒在地上的荣长东见到这幕,面色激动狂热起来!
仙人!
千真万确的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