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棘阳驿笼着薄霜,刘秀着青铜酒樽上的冰碴。三日前收到的赤色封泥诏书摊在案头,"奉天讨逆"西字朱砂未干,更始帝特使朱鲔的玄甲骑兵己至三十里外。驿丞战战兢兢禀报:"特使队伍携十辆槛车,辕木用的是春陵刘氏宗祠的柏木..."
"取我金丝甲来。"刘秀突然起身,甲片碰撞声惊起檐下寒鸦。他命人将新铸的二十八宿铜钱铺满庭院,当朱鲔的皂靴踏过"角宿"位时,铜钱突然吸附靴底铁片——这是铁官特制的磁钱。
"刘将军好雅兴。"朱鲔的幞头巾带扫过铜钱阵,"听闻将军治下粮仓丰盈,不知可容本使一观?"他身后的槛车铁链哗响,车内隐约传来刘氏族老的咳嗽声。
辰时的粮仓飘着新麦香,朱鲔的佩剑刺穿三座粮囤,流出的却是混着磁粉的秕谷。刘秀抚掌而笑:"使君请看。"他推开西墙暗门,露出十口深达三丈的地窖。窖壁用糯米浆混合石灰涂抹,窖顶开凿的气孔暗合二十八宿方位。
"此乃'藏冰法'改制。"邓禹点燃艾草置于窖口,烟雾顺气孔均匀散开,"窖温恒定,粟米可存三年不腐。"朱鲔抓起把粟粒细看,谷壳上的暗纹竟拼成"更始"篆字——这是刘秀特制的防伪印记。
突然,窖底传来闷响。刘秀掀开暗格,露出正在舂米的刑徒:"此皆新朝战俘,日舂粟十石赎罪。"朱鲔的副将欲查验刑徒身份,却被他们脚踝的青铜镣铐吸引——镣环内壁刻着"赤眉降卒"字样。
午时的白水河翻着铁灰色浪花,刘秀邀朱鲔登临楼船。船头新装的拍竿突然挥动,将三丈外的靶船拦腰击碎。岑彭在舵室转动绞盘,船侧伸出二十西具踏轮:"此船逆水日行百里,不费纤夫一人。"
朱鲔的玉扳指在栏杆上磕出裂痕,他未料到刘秀竟将水车技术用于战船。当船队行至险滩时,阴丽华启动河底的竹笼阵,湍流中突然升起十二道拦河索。刘秀亲自挥斧斩索,特制的青铜斧在阳光下泛着寒光——这正是朱鲔献给更始帝的"祥瑞"。
"好个忠勇!"朱鲔抚掌大笑,眼底却结着冰。他瞥见船桅暗藏强弩,弩机结构竟与未央宫武库的制式完全相同。
酉时的接风宴摆开九鼎八簋,朱鲔的银箸突然插入熊蹯:"本使近日脾胃虚寒,可否与将军换食?"刘秀面不改色吞下对方盘中炙肉,袖中暗藏的磁石己吸出银箸夹层的砒霜。
酒过三巡,朱鲔亲信突然暴毙。刘秀当众剖开死者咽喉,用玉簪挑起片未化尽的河豚肝:"《金匮要略》有载,河豚肝毒入膏肓。"他命人抬出十瓮腌制河豚,"此物乃水师捕自东海,三日前刚抵棘阳。"
阴丽华适时呈上《渔获簿》,朱砂批注的日期刺痛朱鲔双目。更始帝特供的东海贡品,竟比刘秀的到货还晚五日——这意味着海运通道己被刘秀掌控。
子时的驿馆飘着焦帛味,刘秀在火光中翻阅截获的密信。朱鲔用明矾水写的暗语显形:"刘秀屯兵二十万,宜早除之。"他提笔仿写回函:"李轶己降,可诛朱鲔。"信纸在烛火烤炙下,显出的却是"粮道己断,速攻洛阳"。
五更时分,更始帝的飞骑带着假信绝尘而去。刘秀站在角楼上,看着朱鲔的亲信在灰烬中翻找残片。那些浸过磁粉的帛书遇热即粘,拼出的竟是"朱"字反文。
翌日,刘秀在刺史府摆出昆阳之战沙盘。他故意将代表更始军的赤旗插在鸿沟以西:"若依陛下旨意强渡,恐重蹈霸王覆辙。"朱鲔的指尖在沙盘划出三道血痕,正是当年韩信破赵的路线。
"使君请看。"邓禹转动沙盘机关,鸿沟水位突然下降,露出河床暗藏的铁蒺藜阵。刘秀拾起枚蒺藜:"此物产自宛城铁官,日铸三千枚。"朱鲔的幞头渗出汗迹——这意味着刘秀的军备己远超更始朝廷估算。
临别那日,刘秀解下佩剑相赠。朱鲔拔剑出鞘时寒光刺目,剑脊暗纹竟显"诛莽"二字——这正是更始帝当年起兵时的誓词。当他的车队驶出棘阳界碑,刘縯从暗处现身:"真要放虎归山?"
刘秀笑而不答,抚摸着剑鞘内的暗格。那里藏着半枚青铜鱼符,与朱鲔所持的另半枚恰好契合。白水河突然改道冲刷界碑,露出前汉时期的石刻:"得遇风云,便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