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在衣帽间织出蛛网状的霉斑,我跪坐在母亲最爱的藤编衣箱前,指尖陷进褪色的忍冬花纹。这是母亲去世后的第西十九天,按照旧俗该整理遗物,林美凤特意挑了这个暴雨将至的午后,说霉气能冲散晦气。
"小姐当心虫蚁。"陈叔在门口放下艾草熏炉,青烟掠过他残缺的右手小指。我数着衣箱铜锁的划痕——七道竖纹,是母亲每年生日刻下的记号。钥匙插入的瞬间,暗格弹簧发出清响,翡翠碎裂的轻吟像极了母亲最后那声叹息。
两片残破的蝴蝶翅膀躺在天鹅绒衬布上,裂口处露出极细的金属丝。林美凤的香水味突然浓得呛人,她戴着蕾丝手套的右手按住箱盖:"这晦气东西早该处理了。"钻石糖戒指刮过翡翠断面,金属丝突然迸出火花。
暗房红灯在暴雨天里像凝固的血。我攥着从翡翠暗格里取出的微型胶卷,母亲常用的显影液配方在记忆里苏醒:"D-76显影液20℃,停影液要加冰醋酸..."相纸浮现的却是财务报表——1998年林氏化工的排污检测数据,右下角有母亲清秀的批注:"砷超标127倍"。
显影盘突然溅起涟漪,暗房换气扇传来异响。我迅速将胶卷塞进定影液瓶,用母亲装胸针的丝绒盒盖住。通风管道坠落的蟑螂尸体浮在药液表面,足须粘着熟悉的玫瑰金亮片——林美凤的私人司机昨晚刚清理过管道。
林美凤带着鉴定师闯进书房时,我正用放大镜观察翡翠断口。台湾来的老师傅扶了扶老花镜:"这水头确实像腾冲老坑料..."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放大镜边缘闪过针尖大的红点。
"既然是阿宁的遗物,就收进保险库吧。"爷爷的沉香手串压住鉴定报告,袖口露出半截烫伤疤痕——上周书房失火留下的印记。林美凤接过翡翠碎片的刹那,水晶吊灯突然熄灭,应急灯绿光里,我看见碎片内壁的编码"NL-1998"变成了"LM-2005"。
陈叔的雨衣带着墓地的湿气,我们蹲在报废的殡仪馆灵车里。他用瑞士军刀撬开翡翠赝品,暗格里滑出微型录音带:"...九八年排污事故...三个自然村..."母亲的声音混着婴孩啼哭,背景有轮船汽笛声——正是林美凤弟弟经营的港口。
车窗外闪过玫红色尾灯,林美凤的玛莎拉蒂碾过水洼。陈叔突然猛打方向盘,灵车冲进反道时,我摸到座椅夹层的翡翠真品——断面金属丝闪着幽蓝的光,像极了母亲临终心电监护仪的轨迹。
阁楼的老式开盘机吞进录音带,母亲用《致爱丽丝》的旋律掩盖真相:"...排污管埋在祖坟东南侧..."我数着磁带上的划痕,七道一组共西组——正是翡翠暗格里的金属丝排列方式。
暴雨拍打着气窗,楼下突然传来玻璃碎裂声。我掀起松动的木地板,将翡翠真品藏进母亲怀孕时的补铁剂药盒。月光穿透乌云时,林美凤弟弟的纹身在窗边一闪而过——他后颈的恶龙刺青,龙爪数竟与翡翠金属丝数量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