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声撕破暮色时,我攥着半块发霉的桃酥,赤脚踩过拆迁区的碎玻璃。林珊珊打翻的鸡汤还在小腿上发烫,那块被诬陷成"故意烫伤妹妹"的烫伤疤,正随着奔跑渗出组织液。书包里母亲的天文望远镜镜筒硌着脊梁骨,这是爷爷昨夜偷偷塞给我的十岁生日礼物。
"死丫头最好被流浪汉弄死!"林美凤的咒骂混着警笛声从三个街区外传来。我钻进锈蚀的铁丝网破洞,天文台坍塌的罗马柱在月光下像巨兽的肋骨。一只萤火虫掠过鼻尖,尾灯闪烁的节奏让我想起母亲教的摩斯密码——三短三长三短,永恒的SOS。
穹顶观测室的木门吱呀作响时,我踢到了空啤酒罐。月光从裂缝漏进来,照见蜷缩在墙角的身影——是食堂苏阿姨的女儿晓蔓,她校服领口露出的淤青在月光下发紫。我们曾在女厕所隔间分享过卫生巾,她总用报纸包着食堂剩下的肉包子给我。
"你也来逃难?"她晃了晃手中的荧光喷漆罐,脚边散落着褪色的《十万个为什么》。我摸到她手腕上未拆的纱布,酒精味里混着熟悉的玫瑰香——是林美凤司机常抽的进口香烟味。
晓蔓突然竖起食指:"听。"阁楼传来铁链拖曳声,我们躲进废弃的太阳系模型,木星环的裂缝里卡着半包红双喜。手电筒光束扫过时,我看见纹身师的名片——"玫瑰刺青,林总特约"。
"我爸说这里能看到仙女座流星雨。"晓蔓用荧光漆在墙上画星座连线,"但他被钢水烫伤眼睛后,就再也没来过。"她撩起裤腿,烫伤疤痕组成猎户座腰带——去年林氏钢厂事故的纪念品。
我们踩着拜耳巡天星图的残页往上爬,腐烂的丝绒幕布缠住脚踝。当第一罐荧光漆喷向穹顶时,惊飞的蝙蝠群撞碎玻璃天窗,月光混着彩色雾气倾泻而下。晓蔓在双子座位置画了两个牵手的小人,我的荧光颜料顺着裂缝流成银河,正好淹没她父亲工伤报告上的"林氏集团免责声明"。
凌晨三点的露水浸透校服时,警笛声再次逼近。晓蔓拉着我钻进哈雷彗星模型,模型内部贴满泛黄的新闻剪报——"1998年林氏化工厂泄漏事故""三名童工失踪"。她突然撕开内衬,掏出用避孕套包裹的U盘:"这是我爸临终前塞给我的。"
追击者的军靴踏上旋转楼梯,手电筒照亮我们刚画的银河。晓蔓把荧光粉撒向通风口,粉尘在光束中形成星云屏障。我摸到墙缝里的老式胶卷,上面沾着与翡翠蝴蝶同款的金粉——这卷胶片的编号"NL-07"正与母亲遗物清单缺失的条目吻合。
当第一个追兵踩塌腐朽的地板时,晓蔓按下老式投影仪的开关。1978年的天文观测录像突然播放,银河系旋臂恰好覆盖我们藏身的角落。我在火星模型背面刻下摩斯密码,荧光涂料沿着沟壑流淌,组成爷爷教过的古算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
晨光初现时,我们蜷缩在坍塌的射电望远镜基座里。晓蔓用体温捂热我冻僵的手指,她脖子上挂着的钢厂工牌闪过微光——背面刻着林美凤弟弟的签名。五公里外的林宅升起首升机,而我们的荧光银河正在褪色,像被橡皮擦抹去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