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土机的探照灯扫过危房外墙时,我踩着断墙的钢筋骨架翻进二楼。母亲卧室的碎花墙纸在夜风里簌簌作响,月光穿过霉变的窟窿,在地板上织出张蛛网状的伤痕。十二岁生日挂上的捕梦网还悬在窗框,羽毛上结的冰晶折射出诡异蓝光——那是林美凤的安保无人机在盘旋。
"还有三小时爆破!"拆迁队的吼声震落天花板石膏块。我跪在当年藏糖罐的暗格前,瑞士军刀撬开松动的木地板,铁皮饼干盒的锈味混着樟脑丸气息扑面而来。盒盖上用蜡笔画着歪扭的三口之家,父亲的脸被圆珠笔狠狠涂黑,墨迹晕染处粘着片干涸的紫药水。
穿着粉色蓬蓬裙的芭比娃娃躺在盒底,金发间缠着褪色红绳。当我拧开塑料头颅,腐臭的棉絮里裹着团褐色纱布——二十年前的羊水与血液的混合物正在渗出。紫外线灯扫过娃娃的陶瓷躯体,腰线处浮现淡蓝字迹:"给莹莹的妹妹"。
"找到好东西了?"林美凤的香水味突然刺破尘埃。她踩着十厘米细高跟跨过断梁,鳄鱼皮包擦过我耳际砸向铁皮盒。我翻身滚向墙角,怀里的芭比娃娃撞碎在钢筋上,半截染血的脐带模型从腹腔滑出,标签上的日期比我的生日早七个月。
在危化品处理车上,法医老徐的防护镜蒙着水雾:"纱布的线蛋白降解严重,需要线粒体DNA测序。"离心机的嗡鸣中,我盯着色谱仪跳动的曲线,母亲孕期服用的叶酸代谢基因特征正在显形。突然,整个实验室响起刺耳警报,培养箱的温度显示异常飙升。
"有人篡改了样本参数!"老徐扑向紧急制动阀的瞬间,我瞥见通风管道闪过金属反光。防弹玻璃外的林美凤正用口红补妆,唇膏管底端的微型信号发射器闪着红光。当我抢出最后支冷冻试管时,爆破倒计时的轰鸣己震碎所有培养皿。
坍塌的楼板将我们逼进地下室,手电筒光束里飘浮的粉尘勾勒出母亲的身形。我摸到承重墙的裂缝,当年她用口红画的爱心旁,水泥封着个玻璃药瓶。铁锤砸开的瞬间,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双胞胎胚胎标本让老徐呕吐不止——标签上的医生签名,正是当年宣布母亲"自然流产"的产科主任。
"这是...连体婴?"老徐的镊子颤抖着夹起诊断书。B超影像显示两个胚胎共享肝脏,而林美凤的堕胎药方里,马钱子用量足够杀死三个。突然,头顶传来钢筋断裂的脆响,混凝土碎块如雨坠落。
当救援队刨开最后层瓦砾时,我正用身体护住物证箱。晨光穿透防毒面具的裂痕,芭比娃娃残肢上的血迹在证物袋里泛着暗红。三个月后,司法鉴定中心的报告投影在法庭穹顶:胚胎DNA与父亲匹配度99.97%,纱布血迹中的hCG激素浓度证明是人为流产。
林美凤当庭撕烂的病历本里,飘落张泛黄的胎儿性别鉴定单:"双胎女婴"西个字被红笔反复圈画。我举起母亲缝的布娃娃,按下藏在纽扣里的播放键——临终录音在死寂中炸响:"莹莹,妹妹们本应该陪你荡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