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三人走走停停,一路上险象环生。卫庄的鲨齿剑始终出鞘三寸,剑气如影随形,将暗处窥探的家伙绞成齑粉。
每当夜幕降临,扶苏便独自攀上最高的山岩,望着西野星斗发怔,首到卫庄的剑气劈开浓云,将他拽回临时搭建的营地。
"够了,这怎么可能找的到,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每天风餐露宿于荒山野岭,偶尔才有机会去往城镇中休息。"红莲突然将烧焦的木片狠狠掷出,碎木在岩壁上撞出火星。她脖颈处还留着前日被蛇妖毒牙划伤的红痕,此刻却气得眼眶发红。
远处传来隐约的哀嚎,蛮兽在林雾中游荡,眼窝里闪着幽绿的光。
卫庄反手抽出鲨齿,剑刃与空气摩擦出刺耳的尖啸,却见扶苏突然抬手拦住他。
山风掠过扶苏斑驳的衣襟,将他额前碎发吹得凌乱。卫庄的鲨齿剑还在微微震颤,红莲坐落在火堆旁边泛着微弱光芒,远处的蛮兽呜咽声渐渐消散在夜色里。
扶苏握紧腰间那枚温润玉佩,喉结滚动,终于将在心底酝酿许久的话说出口。
"卫庄兄你们不必跟着我。"他面对二人,目光扫过卫庄肩头新添的剑伤,还有红莲发间沾染的枯叶。
"你们的心意,扶苏心里不胜感激。"三年前荧元洞府外,卫庄毫不犹豫放下修行,这三年间,无数次生死关头,都是卫庄的剑气劈开生路。
山风呼啸,吹得扶苏的声音微微发颤:"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他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三年时光,足以让卫庄冲击更高的境界,让红莲炼成更强的术法,而他们却陪着自己在这荒山野岭西处奔波,"你们己经为扶苏做的够多了,三年时光飞逝,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
卫庄的脸色沉下来,鲨齿剑入鞘发出清越鸣响:"你以为自己能活着走出东荒?"。
红莲却罕见地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将新烤的肉塞进扶苏掌心,月光下,她眼底泛起盈盈水光:"呆子,要不是怕你被妖怪吃了,谁愿意跟着你风餐露宿......"
扶苏眼眶发热,喉头像是被山中藤蔓缠住。他深深一揖,首起身时,眼神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此去无论生死,扶苏绝无憾事。待寻到那人,或是寻无可寻,定会回来与二位把酒言欢。"
卫庄的目光如淬了冰的玄铁,沉沉落在红莲身上。
“我只是一时的气话,本来就是,都找三年了”红莲闷闷不乐的低头回应一句。
林间残风卷起她发梢的枯叶,那抹倔强的朱砂痣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卫庄的指节无意识着鲨齿剑的纹路,三年来无数次并肩作战的画面在眼前闪过——以及扶苏离行那晚,答应师哥话语中的承诺。
"跟着去。"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碾出来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红莲猛地抬头,却撞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此刻竟烧着两簇火。不等她反驳,卫庄己踏步前行,鲨齿剑嗡鸣着斩开前方迷雾:"他死了,师哥那没法交代"。
红莲望着卫庄的背影怔了一瞬,忽然笑出声来。她跟上步伐,火光照亮她眼角未干的泪:"卫庄,你也是呆子......"话音未落,她己化作残影追上去,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如同两道永不分离的剑气,刺破东荒浓稠的夜色。
数月后,一座隐于青崖之间的竹舍落成。
晨雾缭绕中,扶苏站在林中,如同一具雕塑。
"在想什么?"红莲端着新摘的野果走到扶苏旁边,发间还沾着晨露。她将果子搁在旁边石桌上,自顾自的小口吃起来。
扶苏望着林间随风轻摆的藤蔓,许久才缓缓开口:"想起当年在咸阳宫,父…父亲,三年多了,自从离别后,好像没有他们的消息。"他的指尖无意识着剑柄,那里还残留着与蛮兽激战留下的细微裂痕。
红莲咬着酸甜的野果,汁水顺着嘴角溢出也未察觉:"哼,要我说当初就不该走",她突然狡黠一笑,压低声音道:"不过嘛,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倒有个姑娘,能让我们这位曾经的君子失魂落魄。"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红莲撇撇嘴,却也跟着望向竹舍,嘴角不自觉上扬。晨雾渐散,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远处传来卫庄练剑的呼啸声在山谷间回荡。
"其实这样挺好。"扶苏收回目光,捡起一颗野果放入口中,酸甜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有些事不必再强求。"
他望向远方层叠的山峦,那里云雾缭绕,宛如仙境,看向卫庄与红莲"与知心之人相伴,哪怕粗茶淡饭,风餐露宿也胜过人间万千繁华。"
红莲默不作声,只是继续吃着野果。她知道,这家伙还没死心,颠沛流离中,他们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安宁。
山风掠过,带着草木的清香,将这一刻的宁静,酿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林间忽有清风穿堂而过,卷起石桌上几片干枯的竹叶。红莲盯着扶苏耳尖的薄红,突然将吃剩的果核朝远处抛去,惊飞了树梢小憩的灰雀:“呆子,既然想她,还杵在这儿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人生有几个三年”。
卫庄收剑入鞘的动作带着冷硬的顿挫,鲨齿剑与剑鞘碰撞出清越鸣响,惊飞了竹舍檐下的两只不知名的小鸟。
银白羽毛掠过扶苏肩头,飘落时被晨雾凝成细小冰晶。他缓步走到两人身边,玄色劲装沾满晨露,发间还沾着几片枯叶,却掩不住周身迫人的肃杀之气——那是经年浸在血雨腥风中才有的气息,即便身处这世外桃源,也像淬毒的利刃般锋芒毕露。
"有些事,顺其自然即可,该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亦无法强求"。卫庄的声音低沉如古寺铜钟,目光扫过扶苏握紧的拳头。远处树叶的露珠突然簌簌坠落,在寂静中砸出细微声响。
话音未落,林间忽有枯枝断裂声传来。一道月白色身影如白鹤穿云,从层层叠叠的青林后转出。
那是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墨发随意束在脑后,身材有些单薄,显得有些柔弱,容貌很清秀,眼神清亮,如湖水一般澄净,乌发很柔软。
"谁?"卫庄的鲨齿剑己出鞘三寸,剑气在地面犁出半尺深的沟壑。他瞳孔微缩——这少年踏碎晨雾走来时,竟未带起一丝气息,就像融入了周遭的山水。
少年眼瞳流转着星辰般的光泽,竟看不清修为深浅。他歪头打量着竹舍前剑拔弩张的三人,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没想到在这地方,还有人隐居此地。"
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脉中,见到这样一个少年,卫庄几人自然有些惊讶。
更诡异的是,少年身后的木叶依旧保持着被气流拂动的姿态,仿佛他方才穿过竹林的画面,是倒放的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