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迷途的鸢尾蓝

一片沾着钴蓝色颜料的无人机旋翼，打着旋儿，“啪嗒”一声掉在林星晚脚边的草地上。

她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午后的风停止了，粉白的樱花无声飘落，落在她凌乱的发顶，也落在前方那个男人肩头那片刺目、粘稠的钛白色污渍上。颜料浓烈的亚麻籽油味混合草木清香，弥漫在死寂的空气里。

几秒钟前。

林星晚拖着半人高行李箱，背着画板包，怀里紧抱着一个边角磨白却锃亮的旧颜料箱——祖父的遗物。她攥着被风吹得簌簌响的地图，站在星海美院的分岔路口，额头沁汗。“油画系报到处”的红圈像个谜题。左边藤蔓红砖，右边波光湖面，标识模糊。

“樱花大道在哪？”她小声嘀咕，被人潮裹挟着移动。巨大的抽象雕塑，墙壁上张扬的涂鸦，色彩浓烈晃眼。她像一滴误入油彩的水珠，格格不入。

拐了几个弯，喧嚣骤歇。冷硬的建筑线条取代雕塑，玻璃幕墙反射刺目阳光。穿深色制服的学生步履匆匆，神情专注。空气里松节油味消失，只剩冷冽的洁净感和隐约的机油味。灯柱上的铭牌刺眼：**辰光理工大学·人工智能实验园区**。

“糟了！”心猛地一沉。

一只黑身白爪的流浪猫，如闪电般从冬青丛窜出，首扑而来！林星晚惊叫，抱着颜料箱本能地向旁跳开躲避。

**“哐当——！”**

刺耳撞击撕裂宁静！巨大惯性让她向前扑倒。怀里的旧颜料箱脱手飞出，箱盖弹开！

无数锡管颜料如彩色子弹炸开！最的钛白管尾精准撞上鹅卵石，“噗”地一声，乳白膏体在压力下轰然爆发！一道粘稠的白虹激射而出，带着刺鼻气味，泼向前方。

前方，一个穿熨帖白衬衫的年轻男人正背对她，俯身调试一架悬浮的、闪烁幽蓝指示灯的流线型无人机。那抹失控的钛白，狠狠泼溅在他挺括的后背，瞬间晕染开一片狼藉！几滴飞上他的后颈。

无人机猛地一震，发出尖锐蜂鸣！幽蓝灯疯狂闪烁，机体在空中剧烈摇晃。

“阿尔法翼！姿态稳定！”男人猛地回头，声音冷硬如金属。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肇事者——刚从地上爬起、发丝凌乱、裙子沾满草屑和斑斓色彩的林星晚。那眼神没有惊愕，只有被打断工作的极度不悦和冰冷的审视。

林星晚对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心脏被冰冷攥紧。她看着他衬衫上的狼藉，看着空中挣扎的机器，大脑空白，只剩下恐惧。道歉堵在喉咙，只发出破碎呜咽。她后退一步，踩到滚落的铬黄颜料管，“噗嗤”一声，黏腻黄色沾染帆布鞋。

“阿尔法翼”发出更凄厉的尖啸，彻底失控。它猛地一歪，机头斜斜向下，带着引擎哀鸣，义无反顾地撞向旁边粗壮的樱花树干！

**“砰——哗啦！”**

沉闷撞击，金属扭曲、塑料碎裂的刺耳声响。粉白樱花被震落如雨。那架精密造物扭曲变形，凄惨地卡在枝桠间。

男人缓缓站首，动作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他甚至没看树上的残骸，冰冷视线再次落在林星晚身上，如解剖刀刮过她沾着草屑颜料的鞋子、慌乱的眼睛、捏得发白的手指。他抬手，用修长干净的手指，极其缓慢地捻了捻肩头被钛白浸透、变得半透明粘腻的昂贵布料。

指尖沾上一点粘稠的白。他垂眸凝视片刻，才抬起眼。深不见底的黑眸锁住林星晚，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破凝固的空气，带着近乎残酷的平静：

“我的衬衫，是 Albini 的埃及棉，120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