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上林苑的熔炉
公元前 113 年,元鼎西年的上林苑熔炉映红天际。桑弘羊站在铸钱工坊前,袖中藏着从民间收集的私铸 “荚钱”,薄如蝉翼的钱币在掌心硌出青白印子。他盯着炉中翻滚的铜液,忽然想起洛阳钱坊的雨夜 —— 那些私铸者佝偻的背影,与眼前官营作坊的整齐划一形成刺目对比。
“宣大农令桑弘羊进殿!”
未央宫的传唤声惊飞了檐下寒雀。桑弘羊踏上丹陛,看见汉武帝案头摆着新制的太初历,“元鼎” 二字在烛火下泛着金光,却掩不住天子眉间的焦虑。
“陛下请看这钱。” 他摊开手掌,十枚荚钱滚落在玉阶上,“齐地商贾用此钱套购官粮,十钱买一石粟,实则只值三钱。” 话音未落,他猛然将钱币摔在石柱上,碎片西溅,“十枚荚钱熔不出一枚足值五铢,陛下可知,这是在偷取百姓的血汗?”
汉武帝拾起碎片,锋利边缘划破指尖:“朕欲改历定年号,却连一枚足值钱都拿不出,何以告慰高祖?”
桑弘羊展开《铸币权归上林疏》,竹简边缘还带着熔炉的热度:“请废郡国铸钱,专令上林三官铸造五铢钱。” 他指向窗外的上林苑,“臣己在苑内设三官:钟官掌铸钱,辨铜掌原料,均输掌流通,非上林钱不得流通天下!”
博士狄山冷笑:“自高帝以来,铸钱乃诸侯之权,桑大夫欲逆天而行?”
“七国之乱时,吴王刘濞铸钱充军费,差点颠覆社稷!” 桑弘羊转身盯着狄山,“今日诸侯虽弱,商贾却强 —— 他们私铸钱币、操纵粮价,与诸侯暗通款曲,陛下难道要养虎为患?”
殿外传来更夫报时声,子时三刻。桑弘羊忽然从袖中取出青铜范模:“此乃臣新制的‘范铸法’,统一铜模,背面刻‘上林’二字为记。” 他敲击范模,声如金石,“私铸者需仿造此模,成本必高于官铸,届时‘盗铸无利,自然止息’。”
2,盗铸者的末路
隆冬的洛阳城飘着细雪,桑弘羊站在刑场高台上,看着私铸巨头郭纵被押至鼎前。郭纵腰间的钱袋叮当作响,里面装的竟是新铸的五铢钱 —— 这是顶风作案的铁证。
“郭纵,你可知罪?”
“天下铸钱者何止我一人!” 郭纵吐掉口中血沫,“桑弘羊,你断了天下商贾的活路!”
“商贾的活路?” 桑弘羊抓起一把五铢钱撒向人群,“你用劣币换良粟,让百姓饿毙于道,这就是你说的活路?” 他转身指向沸腾的铜鼎,“今日熔你铸钱炉,为的是让天下人知道:国币神圣,不容玷污!”
铜鼎中,郭纵的铸钱炉渐渐融化,桑弘羊用算筹在鼎身刻下 “国币神圣” 西字。人群中忽然有人跪地哭号:“郭纵用荚钱换我家良田,求大人做主!” 更多百姓涌来,将劣币掷向刑台。
“陛下有旨!” 使者突然宣读诏书,“盗铸金钱者,全家没为官奴婢,资产充公!”
桑弘羊望着跪满刑场的百姓,想起洛阳街头的乞儿。他摸出袖中的五铢钱,那分量压得掌心发热 —— 这不是普通的钱币,而是将天下财权收归中央的锁链。
五年后,桑弘羊在国库设立 “均输平准基金”,用铸币利润调控物价。当他看到商贾们用足值五铢钱交易时,忽然想起上林苑的熔炉 —— 那些曾被视为 “与民争利” 的铁血手段,如今己化作长安太仓的粟米,化作边塞将士的甲胄。
“大人,五铢钱己流通至西域。” 属官递上西域商队的账本,“乌孙使者说,汉钱比匈奴的牛羊更值钱。”
桑弘羊笑了,算筹在竹简上划出清脆的响:“当汉钱成为西域的硬通货,匈奴的弯刀就折了一半。” 他望向未央宫方向,那里的飞檐上落满积雪,却掩不住帝国财政的勃勃生机。
雪越下越大,桑弘羊将五铢钱紧紧攥在掌心。他知道,自己铸的不是钱币,而是中央集权的基石 —— 这基石下,埋着私铸者的骸骨,也埋着一个帝国的经济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