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栈道血痕
秦岭古道，腊月飞雪。
程邈拖着镣铐在悬崖栈道上踉跄前行，铁链磨出的血渍在青石板上冻成冰晶。身后三百族人如蜿蜒铁蛇，押解的秦卒正用矛杆戳刺落在最后的老人。
“程氏冶铁图册在谁身上？” 军侯突然拽起锁链，程邈脖颈顿时皮开肉绽。
“早烧了。” 程邈啐出血沫，余光瞥见妻子怀中的幼子 —— 那孩子襁褓里缝着半张鞣制过的羊皮，上面用铁锈汁绘着鼓风炉的构造图。
军侯的青铜剑抵上他咽喉时，山道突然传来轰鸣。巨石裹着积雪砸落，秦卒的惨叫中混着西南夷特有的铜哨声。程邈趁机撞向岩壁，藏在袖中的铁片精准挑开锁簧 —— 这是他被捕前打造的最后一件铁器。
二、临邛星火
夜雨中的临邛荒原闪烁着诡异绿焰。
程邈趴在泥泞里，看着那些从地缝里窜出的 “鬼火”—— 实则是的赤铁矿遇水产生的磷光。他掰下一块矿石塞进嘴里，铁腥味混着硫磺的刺激让他浑身战栗。
“这不是流放地……” 他颤抖着划亮火石，“是上天赐的冶铁场！”
三个月后，首批十具脚踏式鼓风炉在废弃的羌寨立起。程氏女眷将秦军遗留的铜戈熔铸成斧范，男丁则从夷人那里换来 “火浣布”（石棉）制作护具。当第一炉铁水浇灌出犁铧时，程邈在暗红色光芒中看到了比咸阳更宏伟的宫殿 —— 由铁器构筑的商业帝国。
三、铁契密码
“一契换三僰（僰僮奴隶），两契换五铜（朱提铜锭）。”
程邈在兽皮上刻下交易规则，面前摆着二十枚手掌大小的铁片。每片都烙着不同纹路：三道波浪纹代表耕犁，交叉首线是斧钺，而最珍贵的太阳纹则是剑坯。
夜郎族长的儿子抓起铁片反复端详：“这东西能比贝币结实？”
“试试。” 程邈突然挥锤将铁片砸进树干。纹丝不动的铁契上，太阳纹在月光下泛着蓝光。西南夷们跪地惊呼时，没人注意到他袖中滑落的磁石 —— 提前在铁片里掺了磁铁矿粉末。
当夜，程邈在岩洞里用赭石绘制《货殖图》。羊皮上标注着通往夜郎、滇国的密道，每条路线旁都刻着铁契能兑换的物资：铜矿、犀角、象牙… 最西端的雪山符号旁却只画了问号 —— 后来那里出土了世界上最古老的铁器（注：现代考古在西藏发现距今 2000 年的铁剑）。
西、秦吏之死
冬至祭典上，最后的秦朝监御史醉倒在铁坊外。
程邈将蜂蜜涂抹在对方皮甲内侧，很快引来山蚁啃噬。当惨叫划破夜空时，他正用秦吏的官印在竹简上按压 —— 这些盖印的空白简牍将成为最早的 “盐铁特许状”。
“记住。” 他擦拭着染血的铁凿对族人说，“官府要的是税赋，不是真相。”
次日清晨，西南夷部落送来十筐铜矿当 “聘礼”。他们的祭司举着穿孔的人头骨（注：古滇国习俗），声称看见铁神降世。程邈顺势将磁石碎屑撒入祭火，腾起的绿色焰浪让夷人彻底臣服。
五、青铜残简
程邈死前夜，熔了所有铁契重铸。
新制的铁板足有门板大，上面凸起的纹路组成巴蜀地形图。朱提银矿的位置嵌着真银，夜郎商道用铜线标记，而临邛铁矿区干脆镶着碎铁 —— 活脱脱一幅立体商路沙盘。
“砸了它。” 他将铁锤交给长子，“分成十二块分给各房。”
铁板碎裂时，露出中间暗藏的青铜薄片。那是半截秦诏书，记载着程氏被流放的真正原因：“程邈私通项燕，以铁器资楚…” 后面的文字被人为磨平，仅剩半个 “皇” 字印痕。
风雪夜，十二支商队带着铁板碎片奔赴不同方向。襁褓中的幼子突然啼哭起来，小手攥着从火塘捡出的磁石 —— 它正牢牢吸住那片被遗忘的青铜残简。
（本章终）
下章预告
第二章《椎髻之盟》：当程武牵着披铁甲的水牛踏入夜郎王城时，他怀中的 “牛鼻环契约” 将彻底改变西南商业规则。而丛林深处那些刻在铜鼓上的神秘符号，竟与程氏铁契纹路惊人相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