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梁城破
魏王假三年冬,寒风凛冽,秦将王贲引黄河水灌大梁。滔滔洪水如猛兽般,向大梁城扑来,城外传来轰隆的水声。
孔襄站在祖宅的青铜冶炉前,听着这令人绝望的声响。八十岁的老匠人孔铄赤膊上阵,奋力抡锤,将最后一块铁胚砸成剑形,随后淬入混着盐的冰水中。嘶嘶白雾腾起,遮住了他脸上的泪痕。
“少主,走吧。” 孔铄将剑递来,声音颤抖,“魏国没了,但孔氏的‘冷泉淬火术’不能绝。”
城外,哭喊声此起彼伏,秦军的黑旗己飘扬在城头。孔襄接过剑,突然反手斩断案上的半卷竹简,那是魏王赐予孔氏 “官冶” 特权的诏书。
“从今日起,孔氏只为己铸器。”
二、商星照夜
逃亡第三十七夜,桐柏山隘口。寒风如刀,残存的十二名族人蜷缩在岩洞里。老仆孔炀用身体挡着风口,怀里抱着三岁的幼子孔衍。洞外,风雪呼啸,偶尔夹杂着追兵的铜铎声。
孔襄摸出最后一块魏国 “釿” 字金饼,在火堆前反复。金饼背面铸着大梁城徽,一角己经熔化,那是城破时被流矢擦过的痕迹。
“少主看!” 孔炀突然指向洞外。
夜空中,大角星旁突然亮起一颗赤红新星,光焰吞吐,如同冶炉火舌。孔炀颤抖着摸出占卜用的龟甲:“《天官书》言,大角旁现赤星,主巨贾兴于东南……”
孔襄将金饼投入火中,火光映着他眉间的铁灰:“去南阳。”
三、汉吏索图
宛城郊外,汉军哨卡。
“魏国余孽?” 络腮胡的军侯踢了踢他们的行囊,铁器碰撞声让他眯起眼睛。孔襄注意到他腰间的铜印 ——“汉宛市丞”。
军侯突然抽出一卷残破的羊皮:“听说魏国宫里有‘叠铸范’秘图?交出来,换过所。”
孔衍吓得往父亲身后躲,却踩到枯枝发出脆响。军侯的刀立刻架在孔襄颈上,刀身映出远处山崖,那里埋伏着弓箭手。
“图在……” 孔襄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卷染血的丝帛。军侯急切展开,却见帛上画着歪斜的鼎纹,那是孔衍昨日用木炭的涂鸦。
“啪!”
孔襄突然将一袋金饼砸在案上,其中一枚滚到军侯脚边,露出内里 —— 金饼竟是空心的,里面灌了铅。
“真金在南山矿洞。” 孔襄压低声音,“阁下若要,十日后带二十刑徒来换。”
西、熔鼎立誓
南阳独山脚下,新起的冶炉喷出第一道火柱。
孔铄指挥族人将魏国旧鼎推入炉中。这是大梁城破时,他们唯一带出的重器,鼎腹铸着魏惠王赐给孔氏的铭文:“永掌官冶”。
“且慢!” 老仆孔炀突然扑到鼎前,从怀中掏出一方铜印,正是魏国 “大梁铁官” 的官印
“埋于炉下。” 老人将印按在滚烫的鼎足上,“他日若违‘不仕王侯’之誓,此印必化铁水蚀心!”
铜印嵌入鼎足的瞬间,炉火突然由红转青,喷出的铁汁在空中凝成凤鸟形状。孔衍吓得跌坐在地,却见父亲解下佩剑,剑锋划破手掌,将血滴入铁水。
“皇天后土共鉴:孔氏子孙,当以铁殖财,以财守族,永不为臣!”
五、第一把犁
三个月后,白水畔的荒地上。
孔襄将新铸的铁犁套在老牛背上,犁尖入土的瞬间,围观的老农发出惊呼 —— 这犁竟比官府发的宽三指,犁出的沟壑深如战壕。
“用此犁者,秋收后纳三成谷。” 孔襄抹去额头的铁灰,“若用旧犁……” 他踢了踢脚边生锈的官制犁,“照旧纳五成。”
人群最后,那个收过金饼的市丞悄悄离去。他怀里揣着孔襄刚送的 “新犁样图”,却没注意到图角暗记 —— 若依此图铸造,犁头会在深耕时自行断裂。
夕阳西下,孔衍蹲在田埂上玩泥巴。他捏的小人儿胸口都嵌着铁片,排成整齐的方阵。孔襄抱起儿子,突然发现孩子腰间别着半枚铜印 —— 正是炉下埋的那方官印,不知何时被挖出了一角。
“阿父,” 孩子仰起脸,“铁比金好,对不对?”
远处,独山的铁矿在暮色中泛着血光。
(本章终)
下章预告
第二章《陂池之谋》:吕后使者的车驾己到宛城,孔衍发明的 “连环水排” 正在陂池中运转。谁也没注意到,那些灌溉用的水渠走向,恰好构成一个巨大的 “五铢钱” 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