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铜漏催命
元狩三年的第一场雪落在洛阳时，师史病榻前的铜漏出现了异象。那具由齐地匠人特制的计时器，漏嘴突然涌出暗红色的锈水，在青铜底盘上蚀刻出蜿蜒的沟壑 —— 恰似他经营西十年的商路图。
“家主！” 老仆惊慌地想擦拭，却被师史枯瘦的手拦住。老人浑浊的双眼突然迸发出精光：“这是…… 朝廷新铸的赤仄钱……” 他剧烈咳嗽着，从枕下抽出一卷斑驳的羊皮，“快召各房管事来。”
当夜，十二位身着各色商袍的男子跪满病榻前。他们衣襟上分别绣着 “梁”“楚”“齐” 等字样，代表着师氏商业帝国的七大分支。
二、货殖遗图
油灯将熄时，师史展开了那幅《天下货殖图》。
羊皮上以银朱勾勒出七条干线：西线入陇右的驼道标着 “盐铁”，东至海岱的虚线旁注 “可通倭金”，最惊人的是南向一道穿越长沙国的红痕，末端写着 “夜郎铜鼓，三换可得”。
“记住……” 师史的手指突然掐进羊皮，“朝廷新颁算缗令，市籍商贾的财产……” 一口鲜血喷在图上，恰好淹没了 “关中” 二字。老仆急忙去擦，却发现血渍下的墨迹遇湿显出一行小字：“田契可抵刀兵”。
三、分金遗嘱
黎明前的黑暗中，师史进行了最后一次分账。
他命人抬进七口鎏金木箱，每口箱内整齐码放着不同形制的钱币：秦半两、汉荚钱、吴邓通钱…… 甚至还有南越国的龟钮金饼。但最令人震惊的是第七口箱 —— 装满写着数字的竹简。
“这些是…… 债契？” 管盐业的二房长子失声叫道。师史冷笑：“是各郡县官员的‘干股’凭证。” 他忽然挣扎起身，将一柄铜钥匙折断分给七房子弟，“待大祸临头时，这些竹简比真金更救命。”
窗外传来报晓鼓声，老人突然扯断颈间玉坠。坠中藏着的并非美玉，而是一块河内郡的田契。
西、丧钟算缗
葬礼当日，朝廷使者踏着纸钱进了灵堂。
“奉诏查验师氏资产。” 御史展开竹简念道，“车船、田宅、奴婢皆需……” 话音未落，十二位管事同时击掌。仆人们抬出三百口贴满封条的箱子，箱盖上赫然烙着 “颍川灌氏”“南阳宁氏” 等豪族印记。
“大人明鉴。” 大管事躬身道，“这些皆是代储的客商货物。” 御史刚要发作，忽见师史长子捧出一卷血迹斑斑的羊皮 —— 正是那幅被血渍修改过的《天下货殖图》，如今 “关中” 二字己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上林苑” 三个朱砂小字。
五、田舍新生
寒食节这天，师氏七房在祖坟前完成了最后一次合账。
“按父亲遗嘱，各房分得钱百万、田百顷。” 长子展开新的族谱，上面己无任何 “商贾” 字样，“从今日起，长房主耕读，二房掌冶铁……” 忽然，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 朝廷开始大规模推行 “算缗令”，市籍商贾的财产正被强行征缴。
众人回首望去，洛阳城方向升起滚滚浓烟。唯有师史墓前的田契灰烬随风飘散，落在新播种的麦田里。最小的孙子捡起一片未燃尽的残角，上面依稀可见 “河内” 二字，背面却多了行针尖大的小字：“商脉在田”。
（本章终）
下章预告：
第西章《新莽折戟》：当王莽的刀币改革席卷天下时，师氏藏在田垄下的商业密码将如何复活？而那批深埋祖坟的 “哭钱”，又会在何时成为颠覆王朝的资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