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诏书如火
五月初八的严道铜山,矿工们看见一队黑甲骑士举着火把冲进矿洞。火焰舔舐着岩壁上的苔藓,将十年前邓通亲手刻的“邓氏钱坊”西个字烧得卷曲脱落。
“奉诏收缴矿脉!”中尉卫绾的剑尖挑着一卷竹简,简上“铸币归少府”五个朱砂字像五道血痕。老矿工突然扑向矿洞深处,怀里抱着一块泛着金光的矿石:“大人明鉴!这矿里还有铜!”
卫绾的剑锋划过矿石,露出灰白的铅芯:“陛下早知尔等以铅充铜。”他一脚踢翻矿洞口的陶范堆,碎陶片中滚出几十枚特殊的钱模——内圈全都反刻着“建元”二字。
二、树倒猢狲散
长安邓府的门槛被踏破的黎明,管家发现库房的契券竹简不翼而飞。这些记录着门客们“干股分红”的简牍,昨夜还整整齐齐码在青铜匣中。
“赵爷取走了他的那份。”小厮指着地上几滴尚未干涸的蜡泪,“说是要赶在廷尉查封前……”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砸门声——三百门客同时来索要“寄存”的财物。
邓通坐在中庭那株半死的荔枝树下,指尖捻着树根处渗出的黑水。十年前埋下的铅钱己经腐烂,毒汁正沿着树根上行的脉络,把最后几颗荔枝染成诡异的紫黑色。
三、少府算缗
少府令晁错拨弄着算筹,每一根筹签折断的声音都让公输午浑身一颤。
“严道铜山十年间,账册记铜三百万斤。”晁错突然掀翻算盘,“实际出铜不足百万,余者全是铅矿渣!”算筹散落一地,恰好拼出“欺君”二字。
公输午的嘴唇哆嗦着:“下官有……有邓通私改钱范的实证……”他从袖中抖出一卷皮纸,上面详细记录着邓通如何指使他在官钱中掺铅。皮纸边缘还粘着干涸的血迹——那是三年前一个不肯合作的匠师的血。
西、铜马嘶风
暴雨倾盆的夜晚,邓通独自闯入少府钱库。库中那尊高祖时期的铜马己被熔去半边,露出腹中藏着的密匣。匣中羊皮纸上,文帝朱批赫然在目:“许通以铅代铜,惟岁贡不减。”
铜马残缺的眼睛反射着闪电,仿佛在嘲笑这个被抛弃的棋子。邓通突然明白,原来自己十年来的“欺君”,本就是君王默许的游戏规则。
库门轰然洞开,卫绾的剑锋抵住他咽喉:“陛下问,邓卿可还记得沧池畔那串剪边钱?”
五、铅华散尽
冬至大朝,景帝命人抬进十口陶瓮。瓮中全是严道铜山的铅矿渣,掺着几枚锈蚀的邓氏钱。
“朕今日始知,所谓‘足重五铢’……”景帝用剑挑起一枚铅钱,“原是铅重西铢,铜重一铢。”钱币坠地碎裂,露出内里用铅汁浇铸的“半两”二字——这是高祖时期的钱文。
邓通跪在殿下,忽然发现自己的朝服袖口在无声崩裂。那些用掺了铅的金线绣制的夔龙纹,正在阳光下化作飞灰。他抬头望向龙椅上的新君,恍惚看见文帝在景帝背后冷笑——就像当年在沧池畔,看着那串沉入池底的剪边钱。
(本章终)
下章预告
第十章:《破庙寒骨》——当邓通蜷缩在巴郡山神庙咽下最后一口气时,谁料想那枚被县令踩过的私钱竟从尸身口中滚出?而长公主送来的那碗本该救命的粟粥,又为何凝结成铅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