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度田惊雷
建武十五年冬,南阳郡衙前的告示牌结着霜花。樊宏用指甲刮开新贴的诏书,羊皮纸上“度田令”三字像刀刻般清晰:“各州郡核验田亩,私藏铁器者,以谋逆论。”身后传来倒吸凉气的声音——三个里正正盯着他腰间那把镶玉的割穗刀。
“樊公子,”最年长的里正拱手道,“明日辰时,度田使就到贵庄……”
话音未落,樊宏突然抽刀划破掌心,鲜血滴在霜地上绽成红梅:“此刀乃陛下赐予家父的割礼刀,要不要也登记在册?”三个里正仓皇退后,撞翻了身后满载铁锄的牛车。
回庄的马车里,樊宏从靴筒抽出真正的密信——父亲用铁针刻在桦树皮上的字迹:“桑林西第三棵空心檀,亥时。”
二、木犁戏
次日清晨,度田使张堪带着羽林卫闯入樊氏庄园。
“奉旨收缴铁器!”张堪剑指谷仓,“来人啊,把犁铧、镰刀都搬出来!”
樊重颤巍巍拄着桑木杖出迎,身后佃农们抬着三十具木犁。张堪冷笑道:“三百顷地,就这些农具?”
“大人明鉴。”樊重咳嗽着掀开粮囤,粟米瀑布般泻出,“老朽用这些木犁,亩产反比铁犁多三成。”他掰开一具木犁,暗红色的犁头露出——竟是硬檀木浸了蚕胶所制。
张堪突然抽剑刺向樊重胸口!剑尖在衣襟前停住,挑出块玄铁令牌。“这是……”张堪瞳孔骤缩。
“先帝赐的祭器。”樊重抚着令牌上“盐铁专营”的铭文,“大人若要,老朽这就……”
“不必了!”张堪收剑入鞘,“午后我来收地契。”转身时,他靴底粘了片桑叶,叶背有用鱼胶黏住的铁屑。
三、地火奔涌
桑林西第三棵空心檀树下,樊宏摸到树根处的铜环。用力一拉,腐叶堆塌陷出幽深地洞。二十名铁匠正在洞中锻造,炉火映得岩壁上的赤铁矿脉闪闪发亮。最年长的匠人举起新铸的环首刀:“公子看这淬火……”
刀身浸入混了蚕沙的泥浆,嘶鸣着腾起青烟。突然,所有铁匠同时熄火——洞顶传来有节奏的震动,三长两短,是预警信号。樊宏贴耳于岩壁,听见模糊的马蹄声。他快速解开腰间锦囊,倒出十粒金丸:“诸位且去李家庄避三日。”转身时,老匠人拽住他衣袖:“那批给凉州牧的箭镞……”
“沉入鱼塘。”樊宏吹灭油灯,“和那些吃铁砂的螺蛳一起。”
西、盐铁簿
子夜,樊重跪坐在祠堂,面前摊着部特殊的账册。竹简被做成中空,内藏薄如蝉翼的锡片。他用绣花针在锡片上刻记:“腊月朔,付陇西羌人铁锄五十具,换战马三匹。”刻到“马”字时,针尖突然在“灬”上顿了顿——窗外桑枝划过窗棂的节奏变了。
“进来吧。”樊重头也不抬。
张堪推门而入,官服下摆沾着泥浆:“樊公好手段,冶铁洞竟藏在沼泽底下。”他亮出块带血的锡片,“可惜送货的哑巴脚夫……”
樊重缓缓起身,从祖宗牌位后取出个陶罐。罐中黑糊糊的活物蠕动,竟是数十条啃食铁锈的蚂蟥。“大人可知,为何我庄的鱼塘从不结冰?”他舀起条蚂蟥,“这些小家伙吃够铁屑,冬天浑身发烫。”
张堪的剑哐当落地——他发现自己靴筒里正爬出三条这样的蚂蟥。
五、雷音木
建武十六年元日,南阳郡守府张灯结彩。
樊宏带着十辆牛车来献“缴获”:三千斤铁器堆成小山,最顶上是用铁链锁住的《盐铁论》竹简。郡守正要嘉奖,突然惊叫——铁堆里竟长出嫩绿的桑苗!
“此乃雷击木所制的假铁。”樊宏劈开一段“铁链”,露出年轮清晰的木芯,“家父说,真正的铁器该像桑叶一样……”
他忽然噤声。院墙外传来连绵不绝的“咚咚”声,那是各家庄园在焚烧违禁铁器。郡守府的铜钟突然自鸣,钟舌上缠着条吃饱铁锈的蚂蟥,正发出诡异的红光。
下章预告
第西章:《闭门成国》:当樊重的三百顷地契被投入火盆,那些藏在鱼腹中的锡片账册将如何改写南阳商道?而羽林卫在桑林深处发现的“会呼吸的铁矿”,又预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