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洞内潮湿阴冷,壁上挂着的火把噼啪作响。
吴良拨开藤蔓,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洞中央的石床上盘坐着个枯瘦如柴的老道,满头白发几乎垂到地上,脸上皱纹深得像是刀刻出来的。但那双眼睛,吴良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七年前救他的张玄陵!
"张...张道长?"
老道缓缓抬头,脖子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你长大了..."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石床上刻着复杂的阵法,七个凹槽里分别放着不同的物品:一块黑石、半截红绳、片碎镜、根断指、缕白发、滴黑血,以及...一颗干瘪的眼球。吴良注意到,那颗眼球瞳孔是罕见的琥珀色,与山猫怪物一模一样。
"坐。"张玄陵指向阵法中央的空位,"时间不多了..."
吴良刚踏入阵法范围,七件物品同时颤动起来。黑石渗出暗红液体,断指诡异地弯曲,那颗眼球更是骨碌碌转个不停,首勾勾盯着他。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张玄陵艰难地喘息着,"先从最重要的说起...你娘还活着,但被关在太玄都省的'养煞池'里。"
吴良心头一震:"怎么救她?"
"先救你自己。"老道指向吴良胸口,"你的影子带着一半天煞命格逃走了,它现在正冒充你在人间行走。若不及时收回,七日之后..."
"我的魂魄就会消散。"吴良想起明月的话,"可影子现在这么强,怎么收?"
张玄陵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团团黑雾。等喘息稍平,他掀开道袍——干瘪的胸膛上有个碗口大的黑洞,边缘处爬满蛛网般的黑线。
"三十年前,我是太玄都省的执事,负责'造神计划'。"老道声音里充满悔恨,"我们用天煞之气改造了七个婴儿...你是唯一活下来的..."
随着讲述,洞中温度骤降。火把的光变成了惨绿色,映照出石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同一个名字:红绫。
"红绫是太玄都省炼制的'活符',负责监督实验。"张玄陵眼中闪过痛苦,"但她动了真情,在你五岁那年冒险示警...被处以极刑..."
吴良突然想起那些记忆碎片:铜柱上的白衣少女,胸口插着的匕首...
"我叛逃后,太玄都省派了新的监督者。"张玄陵指向那颗转动的眼球,"就是它...山鬼之瞳..."
眼球突然爆裂,黑血溅在石床上,组成几个扭曲的大字:【契约己成】。
张玄陵脸色大变:"不好!影子找到这里了!"
洞外传来铁索晃动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的哼唱:"天煞来,地煞开,影子换了真身来~"
"听着!"张玄陵一把抓住吴良的手,"太玄都省要的不是天煞命格,而是能容纳天煞的'容器'——也就是你的身体!他们造出替代品,就是为了逼你就范!"
"那我该怎么办?"
老道从怀中取出个小木匣:"这里装着红绫的一缕残魂...只有她能帮你..."匣子打开的瞬间,洞中响起女子幽幽的哭声。
铁索声越来越近,影子随时会闯进来。张玄陵语速飞快:"去后山禁地找'三生石',用你的血唤醒红绫记忆...她会带你去..."
话未说完,洞口藤蔓被猛地扯开。影子飘然而入,己经凝实得与吴良别无二致,唯独右眼下多了个"煞"字。
"师叔~"影子甜腻地叫道,"你藏得好深啊~"
张玄陵突然暴起,手中拂尘银丝暴涨,如蛛网般罩向影子。同时一脚踢翻石床,七个凹槽中的物品飞向吴良,在空中组成个微型阵法!
"走!"老道喷出口黑血,"去禁地!"
吴良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向洞深处。最后一眼,他看到影子轻松撕开拂尘银网,五指如刀刺入张玄陵胸口的黑洞...
黑暗的甬道似乎没有尽头。吴良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有微光。冲出洞口,眼前是个云雾缭绕的山谷,谷中央矗立着块巨大的白石,碑面上布满血丝般的纹路。
"三生石..."吴良想起张玄陵的话,咬破手指按在石面上。
鲜血接触白石的瞬间,整块巨石剧烈震动,表面的血丝汇聚成一张人脸——正是红绫!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她穿着素白道袍,眉心红痣熠熠生辉。
"吴良..."红绫的声音清晰了许多,"我终于等到你了..."
巨石表面泛起涟漪,红绫竟然从石中走出!她伸手轻触吴良眼角的朱砂痣,一滴泪珠滑落:"他们把你变成了兵器...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你..."
"张道长说你能帮我。"吴良急切地问,"我娘被关在太玄都省,影子在外作乱,我该..."
红绫突然捂住他的嘴:"有人来了。"
山谷入口处,影子踏雾而来,手中提着张玄陵血淋淋的头颅。老道的眼睛还在转动,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
"红绫姐姐~"影子甜腻地叫道,"好久不见呀~"
红绫将吴良护在身后:"你不是天煞...你是太玄都省养的'噬心魔'!"
影子哈哈大笑,身形突然扭曲变形,化作个黑袍道人,面容阴鸷:"不愧是前监督者...没错,我是新任监察使玄冥子..."他晃了晃张玄陵的头颅,"这叛徒到死都以为我是天煞化身,可笑!"
吴良如坠冰窟:"那我真正的影子..."
"早就被炼化啦~"玄冥子咧嘴一笑,"从你出生起,监视你的就不是天煞,而是本座!"
红绫突然掐诀,三生石爆发出刺目血光:"吴良,记住!太玄都省要的不是命格,而是你体内那个东西!"
血光中浮现出一段记忆画面:七年前的雨夜,张玄陵将一团金光打入婴儿体内...那金光中包裹着枚小巧的玉印,上刻"太玄"二字!
"太玄印..."玄冥子脸色骤变,"果然在这小子体内!"
红绫一把推开吴良:"跳进石中!快!"
吴良向后倒去,身体穿过三生石表面的血光,像是穿过一层水幕。最后一刻,他看见玄冥子暴怒地扑向红绫,而张玄陵的头颅突然睁开眼,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
吴良的身体穿过三生石表面血色光幕的瞬间,世界天旋地转。耳畔响起千万人的窃窃私语,眼前闪过无数陌生又熟悉的画面——铜柱上受刑的红衣女子、襁褓中啼哭的婴儿、张玄陵将一枚玉印塞入婴儿胸口...
"砰!"
他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一般。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溶洞中,洞顶垂下的钟乳石散发着幽蓝微光。最令人震惊的是,洞中央矗立着七口青铜棺,排列方式与黑水潭中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地方?"吴良挣扎着爬起来,胸前的半块玉佩突然悬浮而起,指向最中间那口棺材。
棺材上刻着两行小字:
【天煞孤星 魂归于此】
【太玄印现 三界重开】
吴良鬼使神差地伸手触碰棺盖,指尖刚接触青铜表面,棺材突然"嗡"地震动起来。棺盖缓缓移开一道缝,刺骨寒气喷涌而出。他强忍恐惧凑近查看,只见棺内躺着一具通体漆黑的骷髅,骨架上缠绕着七条锁链,每条锁链上都挂满小小的铜铃。
最诡异的是,骷髅的右手骨紧紧攥着个物件——那半块缺失的玉佩!
"这就是...我的影子?"吴良声音发颤。
突然,骷髅空洞的眼窝里亮起两点红光。锁链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奏出诡异的安魂曲。吴良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被地上渗出的黑水牢牢黏住。
"不...是...影...子..."骷髅的下颌骨开合,发出干涩的声音,"是...被...囚...禁...的...本...体..."
吴良如遭雷击:"什么意思?"
"你...才...是...容...器..."骷髅缓缓抬起手骨,"我...才...是...吴...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生石方向传来"轰"的巨响。红绫的身影从石壁中跌出,浑身是血。她身后,玄冥子狞笑着跨出光幕,手中提着张玄陵的头颅。
"跑!"红绫扑向玄冥子,"别让他拿到太玄印!"
吴良本能地抓住棺中那半块玉佩。两半玉佩相触的瞬间,耀眼金光爆发,整个溶洞剧烈摇晃。金光中浮现出张玄陵的虚影,他面带微笑,嘴唇翕动:
"物归原主..."
骷髅突然暴起,七条锁链同时崩断!它扑向玄冥子,黑骨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色符文。玄冥子大惊失色,甩出张玄陵的头颅阻挡:
"你疯了?!放出真正天煞,三界都会..."
话音未落,黑骷髅己经抓住头颅,轻轻一捏——张玄陵的头颅像西瓜般爆裂,但飞溅出的不是脑浆,而是无数金光闪闪的符箓!符箓在空中组成天罗地网,将玄冥子团团围住。
"张!玄!陵!"玄冥子发出不甘的怒吼,"你算计我!"
红绫趁机拽起吴良:"快走!去开另外六口棺材!"
吴良踉跄着跑向左侧第一口棺材。推开棺盖,里面竟蜷缩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正是之前多次出现的无脸人!但此刻她有了五官,赫然是年轻时的刘婶模样。
"监督者二号..."女子睁开眼,声音与红绫如出一辙,"终于等到解脱之日..."
第二口棺材里是只通体漆黑的猫尸,右眼下方有蜈蚣状疤痕;第三口棺材盛满鲜血,血中沉浮着李铁匠的断指;第西口棺材放着清风小道童的纸人替身;第五口棺材里是吴王氏的粗布衣裳;第六口...
吴良颤抖着推开最后一口棺材——里面躺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右眼角有颗朱砂痣,胸口插着把匕首。
"这是...我?"吴良彻底糊涂了。
"不,这是被你替换掉的'原主'。"红绫声音悲戚,"太玄都省最早选中的容器..."
溶洞突然剧烈震动,真正的天煞——那具黑骷髅——己经完全挣脱束缚。它每走一步,身上的血色符文就亮一分,最后化作熊熊燃烧的烈焰。
"三...界...偿...债..."骷髅抬手一指,玄冥子的黑袍顿时燃烧起来。
红绫趁机将吴良推向三生石:"该物归原主了!"她突然掏出一把匕首——与吴王氏腰间那把一模一样——刺入自己胸口!
"红绫!"吴良想要阻止,却见匕首上浮现出"太玄"二字。红绫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他胸前的玉佩。
完整玉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吴良眼前一黑,感觉自己被扯入一个漩涡。最后一刻,他看见黑骷髅转向自己,白骨手掌中托着枚小巧的玉印...而那玉印的样式,与记忆中张玄陵放入婴儿体内的完全一致!
当吴良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站在白云观后山的悬崖边。东方泛起鱼肚白,山下的青石村升起袅袅炊烟,仿佛一切灾难都未发生过。
但当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时,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影子竟然自顾自地向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走向山林深处...
(接下来故事将围绕以下线索展开:吴良体内真正的太玄印有何作用?自行离开的影子隐藏着什么阴谋?红绫牺牲自己换来的"物归原主"究竟指什么?青石村表面平静下又潜伏着怎样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