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宾站在堂屋门口目送人离开,随着人影的消失他思绪也回到了五年前的一个晚上。
13岁的陆宾及一家人还居住在县城内,那时每年的春节都是回到老家过。
大年初三晚上10点,大堂伯陆长海突然来到他家。
陆宾的父亲陆元辉和陆长海同宗同源,关系还在三服内,平时来往还算密切。
陆长海进门后显得有些坐立不安,挣扎一番还是开了口,“阿辉,能不能借我5000块钱。”
陆元辉只看了对方一眼,便知道他借钱的用途,犹豫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劝道,“大哥,要不清予那丫头就别送去上学了吧!”
陆长海脸上原本不安的表情变成了错愕,好一会儿才喃喃说道,“没有也没关系,我再问问其他人。”
说完就准备起身,陆元辉伸手将人拉住,无奈道,“大哥,你知道我的意思对不对?”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很久很久陆长海才开口道,“阿辉,咱家女娃考上那么好的大学,这可是几十年来村里头一份呀!
再说了,你也养孩子,你难道不盼着孩子有出息吗?”
“那能一样吗?”陆元辉提高了音量。
“有啥不一样?难道就因为她不是男娃?还是说她身上没留着咱老陆家的血?”陆长海压抑内心的气氛,沉声质问道。
陆元辉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陆长海的表情后住了嘴,有些气恼的将头转向一边。
“不盼着将来她能给我养老送终是假的,但我不会因此就将孩子早早的困在身边,何况她那么优秀。”陆长海语气有无奈,但更多是骄傲。
“你看她平时唯唯诺诺的样子,能有多大出息?”陆元辉讽刺道。
“你,你怎么这样说清予,正因为孩子内向才应该去读书,多见见世面。”陆长海气恼道,还不忘跟堂弟讲道理。
最令陆元辉想不到的是,一辈子小村落的人竟会有这样高的觉悟。不忍他低三下西找人借钱,无奈最终还是将五千块钱送到他手上。
“大哥,我希望你不要后悔!”陆元辉深深的看了一眼陆长海说道。
“不会的,清予是个好丫头。”陆长海紧紧的捏着手中的钱,语气笃定的说道。
半个月后,五千块钱就被还回来了。陆长海告诉陆元辉,“清予申请了两万块的助学贷款,学费不用愁了。”
陆元辉接过钱,脸上的神情意味不明。
陆宾的回忆戛然而止,继续呆愣好一阵这才返回到屋堂内,准备换一件衣服再过去陆清予家。
“嘶”陆宾抽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左手手肘那一大片擦伤,面容发愁,都三天了竟然还没有结痂。
陆清予回到家就开始剁鸡,打算用一半煲汤,一半红烧。
过年熏的腊肉也拿出一小块,打算用来炒竹笋。今年春天没有雨水,这笋长得慢,家里还是头一次吃新鲜竹笋呢!
最后又清炒一个绿叶蔬菜,今晚的菜便做好了。饭菜都准备上桌了,可陆宾这个客人却没有到。
葛兰兰站在院门口张望着,心里暗暗猜测这孩子可能是害羞了,正准备差陆清予再跑一趟。便远远的,便望见陆宾正缓缓的走来。
葛兰兰忍不住暗诽,他爷他爸都是急性子,倒生出一个性子慢悠悠的孩子,你看他一步一步的挪,仿佛一点都不着急。
面上不显,只是笑呵呵的招呼着,“几年不见,大奶快认不出我们家宾宾啦?”
陆宾哪有葛兰兰担心的害羞,大大方方的喊道,“大奶。”
“哎,快进来,你清予姐菜都做好了。”
“麻烦大家啦!”
“你这孩子,瞎客气啥!”
几人分别走在餐桌的西面,葛兰兰热情的用小汤勺给陆宾勺了几块红烧鸡块,招呼着,“宾宾,不要客气,当在自己家一样就行了。”
陆宾盯着碗中的饭菜咽了咽口水,快速的看了一眼葛兰兰道,“大奶,我才不会客气呢!”
“好,那最好了。”
三人正准备动筷,便看到对方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都被吓了一跳。
待对方吃到第二碗饭时速度才降下来一些,葛兰兰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
“这两天,你都是一个人在家?”
对方点点头,嘴巴己被饭菜塞得满满当当的。
“那一天三餐都是怎么解决的?”
陆宾用力的咽下口中饭菜后回答道,“吃饼干,泡面。”他不敢说,其实昨天晚上可以吃的东西都吃完了,自己己饿一天了。
葛兰兰心疼道,“傻孩子,那你也不会过来这里,从明天开始就来大奶家吃饭。”
陆宾顿了顿,用余光瞄了其他两人一眼,才点了点头。
一首沉默不语的陆东方,语气严肃问道,“陆宾啊,你这次自己回老家,是有什么事吗?”
陆宾扒饭的手微微一顿,埋在饭碗里的神情很不自然,干巴巴道,“没,没啥事,无聊回来看看。”
“嗯?你不用上学吗?”陆清予虽然高中毕业几年了,但对于上课时间记得还是很清楚的。”
陆宾的头都要埋进碗里了,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两位老人看到陆宾的反应也有些好奇,见他久久不回答。
“你是不是跟家里人吵架了?”葛兰兰将心中的猜测问出口。
“没,就,就上课上得心烦,想缓口气,想到老家安静就回来了。”陆宾说这话的时候,视线一首盯着桌面,不敢与陆清予对视。
“高三压力太大啦?”陆清予关心道。
陆宾点点头。
葛兰兰忍不住安慰,“哎呀,放松两天就放松两天,有啥不开心的事不想跟我们大人说,可以跟你清予姐说。”
陆宾脸色有些复杂,没有应允也没有否决。
陆东方又问,“家里人知道你回来吗?”
陆宾心中警铃大作,大爷还是你大爷,咋每个问题都那么犀利呢?
他压住内心的慌乱,故作轻松道,“我爷奶不知道。”
那意思就是其他人都知道,陆东方不再多言,继续吃饭。才吃完饭陆宾不顾几人的挽留,走了。
陆清予站在院门口,看着正慢悠悠往前挪的人,不确定问道,“我咋觉得陆宾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呢?”
陆东方不语,葛兰兰却说,“慢性子走路都是这样的。”
陆清予总感的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对。
最后,也没有想通,既然想不通那就不用想,回去收拾厨房去了。
今晚的笋子特别好吃,可惜就是有点少,一顿就吃完了。
陆清予蹲在水龙头下洗碗,便问道,“爷,那笋子还能挖到吗?”
想到今晚孙女将筷子频繁伸到腊肉炒竹笋碗内,陆东方还有什么不清楚,笑道,“有咧,明天我再去挖点。”
“明天什么时候去,我跟您一起去,多挖点拿来晒干,冬天咱们可以吃老鸭炖笋干,腊猪脚炖笋干。”说到这陆清予仿佛觉得自己口腔内正在快速分泌着唾液。
“呵呵,馋丫头,从小就爱吃。”葛兰兰笑骂道,语气中满是宠溺。
“今年没有雨水,这笋可不好找,要是能来一场雨,竹林里就会到处冒头。”陆东方感叹道。
陆清予看着水龙头最大也不过小指头粗的流水量,也有些担心,水缸得尽快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