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雾像张潮湿的网，裹着青石板路。我攥着病危通知书，跌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母亲的肺癌己到晚期，医生说最多撑不过这个月。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明明灭灭，恍惚间，我看见两个身影从阴影里浮现。
那是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黑袍者面容冷峻，腰间悬着漆黑哭丧棒；白袍者眉目温润，手中招魂幡泛着柔和的幽光。他们立在消防通道门口，黑袍者翻看着泛黄的生死簿，白袍者则轻声说："这个老人阳寿未尽，只是被孽债缠身。"
我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连日疲惫产生的幻觉。可等我再抬头，两人己消失不见。当晚，我做了个怪梦，梦里那两位身着奇装的人站在病床前，黑袍者用哭丧棒轻点母亲的眉心，白袍者挥了挥招魂幡，黑雾中竟浮现出半世纪前的画面。
原来，母亲年轻时曾在纺织厂做工。厂里有个女工嫉妒母亲手艺出众，故意在她操作的机器上动了手脚。母亲为救另一个学徒工，被卷入机器失去右手。那女工害怕担责，连夜逃回老家，从此杳无音信。如今，女工的冤魂因生前罪孽深重，被困在阴阳之间，竟想用母亲的阳寿抵债。
梦醒时分，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病房里突然飘进一缕檀香味，白袍者出现在窗前，他将一枚刻着"赦"字的玉牌放在母亲枕边："你虽蒙冤，却从未心生怨恨，这份善念救了你自己。"说罢，他化作青烟消散，玉牌却温热得像块暖玉。
次日清晨，母亲的化验单上出现了奇迹——肿瘤标志物数值断崖式下降。医生拿着片子反复研究，连称"医学史上的奇迹"。我知道，这定是那两位神秘人的功劳。
此后，我开始留意身边的异常。某个暴雨夜，我看见他们站在十字路口，黑袍者拦住一个神色慌张的年轻人，白袍者展开生死簿查阅。原来那年轻人酒后驾车撞伤行人，正准备逃逸。黑袍者用哭丧棒在地上画了个圈，年轻人瞬间动弹不得，只能跪地痛哭忏悔。
又一个月圆之夜，我在江边散步时，看见他们渡着一群孩童模样的魂魄。白袍者温声安抚着哭闹的孩子，黑袍者则驾着一叶扁舟，将孩子们送往对岸的光明处。"这些都是意外夭折的孩子，"白袍者察觉到我的目光，解释道，"带他们去该去的地方，是我们的职责。"
渐渐地，我发现黑白无常并非传说中冷酷的勾魂使者。他们常在深夜巡查街巷，黑袍者铁面无私，专抓作恶的恶鬼；白袍者心怀慈悲，超度那些执念未消的亡魂。他们会在孤寡老人的窗前放下温热的粥，会在失独父母的梦中送去孩子的音容，甚至会在寒冬为流浪的乞丐盖上棉被。
一日，我在城隍庙祈福时，意外发现偏殿供奉着黑白无常的神像。庙祝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他笑着说："世人只知黑白无常索命，却不知他们也救人。百年前，此地瘟疫横行，是两位无常爷日夜奔走，用招魂幡驱散病气，用哭丧棒震慑邪祟，才保得一方平安。"
母亲痊愈后的第一个除夕，我在阳台挂灯笼时，又见到了他们。黑袍者依旧冷面如霜，白袍者却微笑着向我点头："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你母亲的善念，不仅救了自己，也为你们一家积了福报。"说罢，两人化作两道流光消失在夜空中，只留下淡淡的檀香萦绕不去。
如今，每当夜幕降临，我总喜欢站在窗前眺望。也许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黑白无常正履行着他们的职责，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人间的善恶平衡。他们是游走在阴阳边缘的判官，更是心怀慈悲的守护者，让我明白：这世间，从来就没有绝对的黑暗，总有善意在悄然流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