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丝裹着寒意,我攥着泛黄的信纸站在老宅门前。信是三天前收到的,落款处写着“阿娘绝笔”,可母亲分明己去世十年,骨灰就安放在城郊的公墓里。信上字迹潦草,只写着“速回老宅,取后院槐树下之物”。
推开生锈的铁门,青苔在石阶上蜿蜒如血。老宅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更显破败,窗棂上的雕花早己残缺,廊下悬挂的风铃积满蛛网。后院的老槐树愈发粗壮,枝桠间垂落的藤蔓上开着诡异的红花,花瓣像被血浸染过,在风中轻轻摇曳。
我扒开树根旁的泥土,摸到个檀木匣子。刚掀开盖子,一道红光闪过,匣中躺着半块刻着并蒂莲的玉佩。记忆突然翻涌,十岁那年,我在河边玩耍时不慎落水,醒来后就失去了关于母亲的所有记忆。只记得昏迷前,有人将半块玉佩塞进我手中,冰凉的触感至今难忘。
夜幕降临时,老宅的油灯突然全部亮起。我握着玉佩站在堂屋中央,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腐香。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些影子竟渐渐凝聚形——是一群身着白衣的女子,她们面色惨白,脖颈处缠绕着水草,眼神空洞地望着我。
“还我命来...”凄厉的声音在屋内回荡。为首的女子缓步上前,我惊恐地发现,她的模样与母亲年轻时竟有七分相似。“你到底是谁?”我后退几步,撞到供桌,香炉里的香灰簌簌掉落。
女子伸出惨白的手,指尖滴着黑水:“十年前,你母亲为了救你,将我们从黄泉引到现世。她用自己的魂魄做祭品,换得你重生的机会。”她指着玉佩,“这并蒂莲玉佩,是黄泉引魂令,如今另一半就在你母亲手中。”
我浑身发冷,终于想起落水那天的真相。那年暴雨倾盆,河水暴涨,我被漩涡卷住时,恍惚看见母亲跳入水中。她抱着我奋力游向岸边,却有无数双手从水底伸出,将她往下拖拽。后来我被救起,母亲的尸体三天后才在下游被发现。
“你母亲的魂魄被困在黄泉渡口,”女子声音渐冷,“若想救她,就带着玉佩去城郊乱葬岗,子时三刻,我们在彼岸花盛开之处等你。”话音未落,她们化作青烟消散,只留下满地腥水。
子时,我揣着玉佩来到乱葬岗。月光下,原本荒芜的坟地开满血红的彼岸花,花朵在风中扭动,仿佛无数张扭曲的嘴在低语。黑袍老者拄着拐杖从花丛中走出,他面容枯槁,眼窝深陷,手里攥着一卷泛黄的生死簿。
“你母亲犯了大忌,私自带亡魂现世,本该永世不得超生。”老者翻开生死簿,页面上母亲的名字被血红色的印章盖着,“不过看在你一片孝心,若能通过三关试炼,或许还有转机。”
第一关是“忘川水”。我站在漆黑的河边,河水翻涌着白骨,传来阵阵哀嚎。老者说,若想渡河,需得喝下忘川水,忘记此生所有记忆。我颤抖着捧起河水,眼前闪过母亲教我写字、为我织毛衣的画面,泪水混着河水咽下。
第二关是“奈何桥”。桥身由白骨堆砌,桥下是翻滚的岩浆。每走一步,脚下就传来凄厉的惨叫,那些声音化作母亲的模样,哭着让我回头。我咬着牙往前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第三关是“三生石”。石上刻着前世今生,我看见母亲前世是黄泉渡口的摆渡人,为了救难产而死的我,不惜违反天规,用自己的魂魄换我重生。
当我通过三关时,老者叹了口气:“你过关了。”他挥了挥拐杖,彼岸花丛中浮现出母亲的身影。她依旧穿着那件蓝布衫,只是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却满是温柔。
“阿娘!”我冲上前,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她的身体。母亲微笑着将另一半玉佩递给我:“把玉佩合二为一,就能打开黄泉渡口的门。”
玉佩相触的瞬间,金光闪过,一座古朴的渡口出现在眼前。母亲牵着我的手走上渡船,船桨搅动河水,泛起层层血色涟漪。远处,无数彼岸花在风中摇曳,像是在为我们送行。
回到现世后,老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年清明,城郊的乱葬岗都会开满血红的彼岸花,村里人说,那时黄泉渡口的门又打开了。而我知道,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彼岸,母亲依旧在守护着我,就像当年她用生命换我重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