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辉的眼神比楚周氏好，他更早看见白凤瑶。
可是，他虽然很想见到姆妈，却没有上前，甚至拉着楚周氏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家里这段时间的变故，其他人的闲言碎语，让他迅速变得成熟。
楚世昌跟楚周氏都没有告诉他，关于白凤瑶的去向。
但从旁人看他的目光里，以为他还是小孩、没把他放在眼里的大声议论里，让楚承辉明白了这一切。
他的姆妈，跟其他男人跑了。
不要他了。
楚承辉小小年纪，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残酷的事实。
最后发现，不得不接受。
他和楚周氏出现在这里，是来交易所卖掉一些之前持有的期货，换来过日子的银钱的。
根本就没想过会碰到白凤瑶。
小男孩本能地想逃。
只要他不出现在姆妈面前，就还能自己骗自己。
可是，楚周氏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还惹来那么多人看热闹。
楚承辉鼻头红红，就快要哭了。
霍云霆在一旁看着，摇了摇头，心道：这都是楚世昌作的孽，让这么小的孩子受罪。
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停住。
虽然现在楚家跟霍昭华没有任何关系，遇到了这样的事，让霍云霆心里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楚承辉年纪小、力气小，哪里拉得住正在气头上的楚周氏？
很快，她就冲到了白凤瑶跟前，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叫骂。
一边骂，还一边将根本不情愿的楚承辉，用力扯到白凤瑶跟前，质问道：“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是不是你儿子？”
白凤瑶尴尬得恨不得立刻消失。
她很享受别人投来的视线，但绝不是这样好奇、审视、探究、鄙夷的目光。
太难堪了。
要是知道今天在这里会碰到这祖孙俩，她说什么都不会出门。
她什么时候这样丢脸过？
当初，在申城的风月场上，她走到哪里都受人追捧，多的是为她一掷千金的豪客。
甚至有人为了她大打出手。
嫁给楚世昌后，她更是养尊处优，享受着富家太太的生活。
白凤瑶曾经以为，不得不舍弃儿子，跟着简仲明做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己经是她人生最低谷。
她好不容易适应了年华逝去，当年风光不再的处境。
没想到，还有更艰难的时刻等着她。
“放手，你给我放开！”
她就该在看见楚周氏的瞬间，不顾风度拔腿就跑。
否则，怎么会被她给缠住？
“放手？哈哈哈！”
楚周氏使出全身力气，紧紧地抓住她的手，把这些日子以来积累的怨愤，一股脑儿发泄到她身上。
“不要脸的狐狸精！”
楚周氏抬眼，就看见白凤瑶穿着的貂皮外套，和脖子上戴着的那串长长的珍珠项链。
珍珠又大又圆，颗颗圆润。
再看她里面穿着的旗袍，昂贵的香云纱面料将她的身段包裹得曲线毕露，惹人遐思。
深深地刺痛了楚周氏的心。
这些东西，她也有过。
而现在所剩无几。
要带孙子，要煮饭收拾卫生，万事都要亲力亲为。
华贵的面料和首饰，都是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所准备的。
根本就不适合她现在的生活状态。
只好极其珍重的收在箱子里，等着能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曾经拥有”比“从未拥有”更让人痛不欲生。
跟“得不到”相比，“己失去”更加令人意难平。
楚周氏便是这样。
白凤瑶见她愣住，以为得了喘息之机，使劲挣脱她的手。
楚周氏的手劲很大，将白凤瑶的手背勒出了红印。
察觉到白凤瑶挣脱的意图，楚周氏双目一凛，满含怨恨。
她抬头，猛地朝着白凤瑶脖子上那串珍珠项链抓去。
再用力一扯。
那一长串珍珠项链“哗啦”一声断裂开来，如雨点般洒落在地面。
弹跳、滚落。
白凤瑶神情呆滞，大脑一片空白。
那是她现在最值钱的首饰！
她走得急，是在那顿饭上，首接被楚世昌送给简仲明。
后来，她曾经兴起过回家收拾细软的念头。
可刚开始是不敢面对儿子，后来楚家败落，一来二去的，就什么都没来得及带走。
楚世昌曾经送了她那么多好东西，全都打了水漂。
让她不得不从头开始，一点一滴的积攒属于自己的财富。
幸好简仲明是个大方的，但也远远不如以前。
她察言观色，鞍前马后的小心伺候着。
今天到期货交易所，她精心打扮，穿上最值钱的行头。
目的，就是要让申城的名流显贵们看见，她白凤瑶又重出江湖了。
谁知道，现在连大门都还没迈进去呢，就遇到这一出。
出这么大的丑。
往后，让她白凤瑶还怎么在这个圈子混？
嫁人生子这种事情，只要她不提，孩子也不在身边，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但今天之后肯定不行了。
她将没有选择，只能在简仲明这一棵树上吊死。
“啊！”
她捧着头，尖叫出声。
你让我没活路，我也让你没有活路！
当下，在顾不得什么气质形象，涂着红蔻丹的手指抓住楚周氏的肩头，疯狂地摇晃着她。
“你个恶毒的老虔婆！为什么非得跟我过不去！”
她面目狰狞，红唇中吐出恶毒的话。
“以前就爱给我摆什么婆婆的款，真以为你有多了不起？没见过世面的乡下老太婆，居然能活到现在，不嫌浪费粮食吗？”
楚周氏被他晃得头晕眼花，发髻散乱。
“姆妈，姆妈……”
楚承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去拉她的袖子，却又不敢，一边抽泣一边哭喊着：“奶奶，姆妈，你们不要这样……”
孩子的哭声让路上行人纷纷侧目，厮打中的两人却毫不在意。
楚周氏喘过气来，就去扒白凤瑶身上穿着的貂皮大衣，下着死手，一边打一边骂。
“我儿子哪点对不起你，供你吃供你穿，你呢？背着他和野男人鬼混！”
她声音极高，路人看着白凤瑶的眼神也慢慢变了。
白凤瑶把心一横，大叫一声：“胡说八道！”
她眼里都是恨意：“别再跟我提楚世昌那个狗东西！”
“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吗，啊？”
白凤瑶指着自己的鼻子：“他要找申城银行借钱，就把我送给了简仲明！”
“你以为，是我自己想走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