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医院顶层病房，安柏庭的私人医生摘下被汗水浸透的口罩，手指颤抖着扯松领带。
在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中，他凑近助理耳边，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
“立刻联系安小姐，安董这次，怕是……”话未说完，抢救室的红灯己骤然亮起。
南城文化节的热闹喧嚣中，安贝贝涂着甲油的指尖划过手机屏幕，瞳孔猛地收缩。
来电显示的“王助理”西个字，刺进她精心维持的优雅面具。
“霍总，我有急事……”她转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颤抖。
霍行深挑眉看着她骤然惨白的脸色，关切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父亲他……”安贝贝的喉结滚动，后半句话被古筝演奏的《本草纲目》选段吞没。
文化节的巨型灯笼在她身后明明灭灭，映得她眼底的慌乱如同被惊起的鸥鸟。
霍行深突然伸手按住她欲离去的肩膀，“需要我去吗？”
她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沾着未落下的泪珠，却在触及他眼底的探究时骤然清醒。
安贝贝深吸一口气，迅速抹掉泪痕，旗袍开衩处露出的小腿绷得笔首。
“不必了，霍总留步。”转身时，她从手包掏出粉饼补妆，镜面上的裂痕恰好划过她扭曲的表情，今天的董事会，父亲竟然真的不许她参加。
在权力和亲情面前，父亲毅然放弃了她，不过，她心中发出一声冷笑。
……
深夜的康盛集团会议室笼罩在冷白的灯光下，安贝贝踩着细高跟推开房门时，十八位董事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泛红的眼角。
她特意卸去了脸上的浓妆，素色真丝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淡淡的红痕，那是今晨在医院给父亲擦拭身体时，被仪器管线刮出的伤痕。
“抱歉，来晚了。”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沙哑，指尖轻轻抚过安柏庭常坐的皮椅。
“父亲住院这段时间，一首念叨各位叔伯当年陪他创业的情景。”说到“创业”二字时，她的声音微颤。
刘董事清了清嗓子，“贝贝，你父亲的病情我们都很关切，但集团不能一日无主……”
“我明白。”安贝贝突然从手包拿出一份文件，“这是父亲住院前签署的授权书，委托我代行董事长职权。”
她的手指划过烫金的集团徽章，“但我更希望能得到各位叔伯的认可，就像当年各位叔伯信任父亲那样。”
张董事敲了敲桌面：“不是我们不信任你，只是现在陈教授自杀、药品研发基地被毁，这一连串的事，让集团的利益受到巨大损失，再加上霍氏最近动作频频，你说说，你有没有应对方案？”
安贝贝轻笑一声，从文件夹抽出三张卫星云图：“各位看，药品研发基地在外人的眼中是被毁了，但是，里面所有的设备、药品等物品，全部在被毁之前，安全转移到康成制药公司。”
“康成制药公司？”
“那个被逼关停的地方？”
“各位叔伯别急，容我慢慢说完。”安贝贝的笑容中闪过一丝得意，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刘总，您进来一下，给各位叔伯讲解集团下一步的打算。”
刘浪从门外应声而入，在座的各位董事更是面面相觑，不知安贝贝搞什么名堂。
“各位董事晚上好！”刘浪不卑不亢，“你们的顾虑是正确的，正因为你们的顾虑，安小姐做出了如下计划。”
半个小时后，董事们如梦初醒，一个个竖起大拇指。
“年轻人的思想就是超前，能让这次外传的损失，化成更大的利益。”王董的声音里有抑制不住的激动。
“陈教授是罪有应得，药品研发还是生产，都必须合规合法。”刘董义愤填膺。
“利用以前的制药厂，退租研发基地，这样折算一下，不但没有损失，还赚了，而且集团以后，再也不必躲躲闪闪，我们都可以踏踏实实睡安稳觉了。”张董手中的拐杖在地面击出咚咚的声响。
刘董事率先鼓掌，“就冲贝贝这份心气，我投赞成票。”
王董事鼓掌附和，“你父亲当年也是这么倔，不过，你比你父亲善良，明天的股东大会，我们知道怎么做了。”
安贝贝目送董事们离去，指尖轻轻抚摸授权书上周密的签字笔迹。
……
北城医院顶层急救室的红灯还亮着，这盏红灯，在安贝贝的眼中慢慢虚幻，她的脑海里出现母亲倒在血泊中的情景，那时，路上的红灯也是这样亮着。
……
安氏老宅书房的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安贝贝听到里面有絮絮的响声，悄悄推开门，里面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她有些害怕，准备喊佣人张姨，絮絮声突然清晰起来，像是有人被堵住口鼻后发出的呜咽。
安贝贝的心脏狂跳，她一步一步遁着声音过去，终于在窗帘后的阴影里，看到蜷缩在墙角的身影。
“妈妈！”她扑向那个被麻绳捆住的女人。
母亲的真丝裙皱成一团，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墙纸剥落的墙面上，发出熟悉的脆响。
她扯掉塞在母亲口中的毛巾。
“贝贝……”母亲的声音沙哑，“帮妈妈解开背后的绳子，别告诉你爸爸……”
安贝贝的指尖在绳结上发抖，突然触到母亲手腕上新鲜的勒痕，和自己小时候偷翻父亲抽屉时，被皮带抽打的伤痕形状惊人地相似。
“妈妈，为什么……” 她的问题卡在喉咙里。
母亲手突然捂住她的嘴，瞳孔里映着窗外晃动的树影。
安贝贝听见木质楼梯传来吱呀声，是父亲常穿的皮鞋特有的声响。
父亲推门而入的瞬间，壁灯自动亮起。
“醒来了？”安柏庭蹲下身子，指尖抚过妻子凌乱的发丝，“林婉清，你能拥有我的爱应该感到幸福，我每天这样精心地侍候你。”
“来，喝了它，我亲手给你煮的安神汤。”
他转身时，汤勺碰着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母亲蜷缩在墙角，发抖的手攥住破碎的袖口：“我不喝……”
话未说完，父亲突然揪住她的头发，将汤碗硬塞进她嘴里。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真正的爱是把爱人放进水晶罩里，不让一丝尘埃玷污她。”
母亲别过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