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晴攥紧陈沐阳的手，腕间留置针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惊得窗边的月嫂停下手中折叠的衣服，“她现在人到底在哪？”
陆鼎脱下眼镜擦拭，陆夫人原本正整理婴儿被角的手悬在半空，陈沐阳喉结剧烈滚动，掌心渗出的冷汗洇湿了妻子微凉的手背，却被她反手抓得生疼。
“你们别瞒我。”陆晴挣扎着要起身，伤口的刺痛让她脸色瞬间惨白，牢牢盯着丈夫发红的眼眶。
“沈医生，她身体本来就虚弱……”她眼前浮现沈医生躺在她隔壁的小床上，身体里温热的血液沿着管道流进她的身体。
她的目光扫过空荡的病房，“砚之呢？砚之去哪了？”
病房里的空气像凝固的冰碴，陆夫人起身拉开窗帘，阳光猛地涌进来，却在她颤抖的肩膀上碎成一片阴影：“晴儿先别急，沈医生……她做完手术就去休息了。”
“休息？”陆晴盯着母亲刻意回避的眼神，“她输了多少血才救活我？”
陈沐阳终于开口，“晴儿，沈医生确实需要观察，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
“别骗我！”陆晴打断他，转头看向始终沉默的父亲，“爸，您告诉我实话，砚之是不是在重症监护室守着沈医生？”
陆鼎重重叹了口气，镜片反光遮住了泛红的眼眶，“沈医生现在确实很虚弱，现在只是在普通病房，砚之过去看了。不过，他刚刚发信息告诉我，沈医生己经好多了。”
襁褓里的小月亮发出哼唧，陆夫人慌忙抱起婴儿哄逗，背对着众人的声音带着哽咽：“等你恢复些，我们就带你去一起去看沈医生，她肯定也盼着见小月亮。”
陆晴盯着父亲颤抖的指尖，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像要撞破胸腔：“是不是因为我，沈医生才会……”
“傻孩子。”陆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医生的天职就是救人，你知道的，沈医生是天底下最好的医生，她之前还救过砚之，是我们陆家的大恩人。”
“你放心，晴儿，我们陆家绝不会亏待沈医生。我己经发誓，我们陆氏家族从此以后都将甘愿为沈婉鞍前马后。”
……
南城医院的会议室里，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
椭圆形会议桌被擦得锃亮，室内的灯光映得每个人的脸色都泛着青白。江墨端坐在主位，黑色西装扣得一丝不苟，腕表指针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敲打众人的心脏。
王主任推了推老花镜，指尖捏着的检验报告在空气中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根据省医检中心的加急检测，”她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陆晴手术中使用的止血药，检测出肝素钠成分，含量足以导致……”话未说完，会议室里己经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她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心里满是后怕，那些在手术台上惊心动魄的时刻，此刻又在脑海中不断回放，若是不是沈婉及时换下液体，若不是不是沈婉现场输血，后果将不堪设想。
靠窗的年轻护士突然捂住嘴，指节在咬痕处泛白，她的心脏狂跳不止，眼前不断浮现出手术中陆晴血流不止的画面，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角落里传来金属坠地的脆响，是某位医生的听诊器滑落在地。这位医生浑身发冷，只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仿佛瞬间崩塌，唯恐这场意外被牵连。
江墨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桌面，深褐色的瞳孔扫过众人惊恐的面孔。
“这是谋杀。”江墨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在我的医院，在患者生死一线时，竟然有人蓄意调换药品。”他突然抓起检验报告，纸张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是谁给了你们这样的胆子？”
他恨不得立刻拍桌而起，将那个躲在暗处的影子揪到日光下。陆晴在手术台上喷涌的鲜血，沈婉输血时虚弱的脸色，每一幕都是对他权威的藐视和打击。
但理智如冰桶浇头，他在开口前的瞬间咽下所有杀意，监控录像里，止血药摆放的地方刚好是死角，看来调换药品的人早就知道这个死角。
此时坐在他面前的医护人员，每个人都可能是棋子，也可能是执棋者。
会议室的死寂像凝固的沥青，电子钟的滴答声被无限放大，每一秒都在像是在神经上弹拨。
江墨余光扫过沈婉空着的座位，今早他强行将她按回病房时，她抓着他白大褂的指尖还带着退烧后的冷汗，此刻绝不能让她卷入这摊浑水。
黄姗姗坐在王主任左侧，腰背挺首如接受检阅的士兵。消毒水的气味混着她刻意喷的香水，在鼻端织成伪装的网。
她看着江墨捏皱的检验报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面不改色，那个位于药品储存柜左侧的监控死角，她早早就做过标记；被粉碎的药瓶残骸，此刻己随着医疗垃圾焚化；至于那瓶含有肝素钠的“止血药”，成分检测只会指向常见抗凝剂，根本无法锁定具体责任人。
“怎么会这样……”她适时发出颤抖的低语，指尖轻轻按住锁骨下方，做出惊恐的模样。
“早两天我还帮沈医生整理过手术器械……”话音未落，邻座的张护士突然抽泣起来，黄姗姗趁机侧过身，用白大褂袖口蹭了蹭眼角，让人看上去像是在偷偷抹眼泪。
江墨的视线扫过她泛红的眼尾，突然起身。
当陆晴手术时的生命体征曲线在屏幕展开，黄姗姗感觉心脏漏跳一拍。那条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绿色曲线，此刻竟成了她的护身符，只要江墨没有换药的证据，就永远无法将罪名钉死在某个人身上。
“从今天起，”江墨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她肩膀微颤，“所有手术药品实行双签制，监控系统全面升级。”
黄姗姗轻轻咬住下唇，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受惊的小鹿：“江院长，会不会是……供应商的问题？”
会议室里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江墨看着众人突然活跃的神情，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