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学的浩瀚星河中,《边城》宛如一颗璀璨明珠,与沈从文、湘西紧紧交织,缺了其中任何一个,便似美玉有瑕,不再完整。沈从文先生以其如椽巨笔,在《边城》中倾注了无尽的灵气,而这灵气的源头,便是他魂牵梦绕的故乡——凤凰。
沈先生这一生,对故乡的爱深沉似海。哪怕他最终“战死”在北京,可他的骨灰,终究还是回到了那片他心心念念的土地。墓碑上那句“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回到故乡”,道尽了他对故乡的眷恋。
沈先生将凤凰雕琢到了极致,以至于后来者,面对这座城,竟都心生敬畏,不敢轻易落笔。漫步在凤凰古城,每一条街巷,每一座弄堂,每一片朱檐碧瓦,仿佛都浸泡在先生的文字里,连风中摇曳的叶子,都透着浓浓的文学韵味。若说古人赋予了凤凰名字,那沈先生无疑是给了凤凰灵魂;若说苍天在人间遗落了这颗世外明珠,沈先生便是那位为世人寻得它的引路人。
在我心中,真正让我打心底敬佩的作家寥寥无几,沈从文先生必定是其中之一。就为了那一句“一个战士不是战死沙场,就是回到故乡”,便己胜过太多人。这世间,太多人在追逐“名”与“前途”的路上,迷失了自我,忘却了初衷,抛弃了故乡。又有太多人,耻于踏上那通往贫穷的归途,亦或是在岁月的洪流中,找不到回家的方向。
我暗自发誓,绝不能成为这样的人。故乡于我,如同父母,给予我生命,赋予我血肉之躯,给我一个温暖的港湾。我怎能只留给它一堆白骨作为回报?
我深知,只要她看到“沈从文”三个字,必定会对与之相关的地方心生向往。果不其然,当她看到我正在翻阅的书页上有这三个字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轻轻将地图翻到凤凰那一页,抬头望向我,眼中满是期待:“我们去凤凰吧。”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好。”
她兴奋地立即拿起手机开始导航,声音里透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哇,我们这儿过去只有九十公里耶,走包茂高速,一个半小时就能到啦。”我笑道:“近点不好吗?能早点感受沈先生笔下的世界。”她像是突然被点燃了热情,竟欣喜若狂地跳了起来。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没好气地说:“你一惊一乍的,想干嘛呢?疯啦?”
她却全然不顾,张开双臂,在房间里欢快地转起圈来,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我真是太粗心大意,太笨了,竟然之前都没想到凤凰这个地方……呵呵,我太高兴了,太开心了……”我看着她那几乎要翩翩起舞的模样,调侃道:“你这是想跳舞吗?我是不是得回避一下,给你点私人空间?”
她停下脚步,双手捧着脸颊,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又缓缓走回来,嘴里念念有词:“在青山绿水之间,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这座桥,桥上是绿叶红花,桥下是流水人家,桥的那头是青丝,桥的这头是白发。”这可是沈从文先生写给张兆和的一段浪漫情书。
紧接着,她又沉醉地说道:“在同一个人或一件事上,第二次的凑巧是不会有的。我生平只看过一回满月。但我也安慰自己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应该为自己感到庆幸。”此刻的她,仿佛完全沉浸在了沈从文的文字世界里,眼中己看不到我的存在。
看着她如此沉醉的模样,我心里竟涌起一股被无视的恼火。我强忍着这种感觉,不断告诉自己要冷静,千万别冲动地摔门而去。可谁能想到,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她居然像个老学究似的,摇头晃脑地背起舞文来:
“由西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叫‘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小溪流下去,绕山咀流,约三里便汇入茶峒的大河。人若过溪越小山走去,只一里路就到了茶峒城边。溪流如弓背,山路如弓弦,故远近有了小小差异。”
“小溪宽约二十丈,河床是大片石头作成。静静的河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却依然清澈透明,河中游鱼来去都可以计数。小溪既为川、湘来往孔道,水常有涨落,限于财力不能搭桥,就安排了一只方头渡船。”
“这渡船一次连人带马,约可以载二十位搭客过河,人数多时必反复来去。渡船头竖了一根小小竹竿,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铁环;溪岸两端水面横牵了一段竹缆,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竹缆上,船上人就引手攀缘那条缆索,慢慢的牵船过对岸去。”
“船将拢岸时,管理这渡船的,一面口中嚷着‘慢点慢点’,自己霍的跃上了岸,拉着铁环,于是人货牛马全上了岸,翻过小山不见了。渡头属公家所有,过渡人本不必出钱;有人心中不安,抓了一把钱掷到船板上时,管渡船的必为一一拾起,依然塞到那人手心里去,俨然吵嘴时的认真神气:我有了口粮,三斗米,七百钱,够了!谁要你这个……”
说来也奇怪,原本满心的不耐烦,在听到这段文字后,竟渐渐消散。这段文字,不愧是我国文学史上少有的经典片段,仿佛带着一种神秘的魔力。
沈从文先生的名作《边城》便是以这段文字开篇的。它看似简单地介绍了茶峒的地理位置和人文风貌,实则暗藏深意。简单翻译一下,就是在茶峒这个地方,因为经济条件有限,建不起桥,上头便安排了“一只方头渡船”。这渡船归公家所有,专门负责免费载人过河,按道理过渡的人无需给钱。可总有一些人觉得过意不去,会往船板上丢下几个铜板。而撑船的人每次看到有人给钱,都会一一捡起,一分不少地还给过河的人,还会真诚地说:“我有了口粮,三斗米,七百钱,够了。谁要你这个……”
这里的重点就在“够了”二字,三斗米、七百钱,指的是上头发的工资,并不丰厚,仅仅够维持基本生活,也就是“有了口粮”。沈先生就用这一个小小的故事,将湘西纯朴的人文气息展现得淋漓尽致,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而这撑船的老人,己经七十五岁高龄,身边唯有一个十五岁的外孙女,以及一条黄狗相伴。因为他们居住的地方两山翠竹环绕,翠滴,老人便给女孩取名为——“翠翠”。
在《边城》的结尾,沈先生这样写道:
“……过渡人一看老船夫不见了,翠翠辫子上扎了白绒,就明白那老的己作完了自己分上的工作,安安静静躺到土坑里了……”
“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
“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是啊,纯朴善良的老人完成了他在世间的使命,安静地离去。而翠翠,则接过了爷爷的工作,继续守着这一方渡船。那个曾在月下用歌声打动翠翠的年轻人,却一去不返。他或许永远不会回来,因为大哥的死让他满心愧疚,他想要用离开去偿还这份愧疚。但他又或许明天就会回来,毕竟他深爱着翠翠,深爱着这片与翠翠对过山歌的土地。
为什么说《边城》里的爱情故事至纯、至美、至善、至真?为什么这样一篇中篇爱情小说,会被公认为是现代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只因为它纯粹得震撼人心,美好得让人心生忧伤,善良得让人感动落泪,真实得让人难以忘怀。只要读懂了,它便能触动每一个追求真爱的人的心弦。
反观如今的爱情作品,大多充斥着勾心斗角、机关算尽的狗血情节,打着爱情的幌子,却早己背离了爱情的真谛。这真的是我们所需要的爱情吗?文学的最高境界,应当是让人性回归本真,而不是让人性扭曲变形。无论是国内还是国外,但凡成功的文学作品,无一不是遵循着这一原则。
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我们不妨停下脚步,走进沈从文先生笔下的边城,去感受那份纯粹的爱与美好,去寻找那份失落己久的人性本真。也许,在边城的青山绿水间,在翠翠的等待与期盼中,我们能找到属于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片宁静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