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晚晴盯着电脑屏幕，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会议室里空调开得太足，吹得她后颈发凉。投影仪上显示着一份与她团队极为相似的方案框架——但不是出自她的团队，而是远航资本的初稿。
"这不可能。"她声音干涩，"我们的核心创意怎么会出现在对手的方案里？"
团队一片死寂。新来的林妍脸色煞白，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实习生小张欲言又止。
"查。"祁晚晴合上笔记本电脑，金属闭合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刺耳，"所有人，从现在开始，所有文件传输必须通过加密渠道。林妍，整理一下资料外泄的可能节点。小张，去IT部调取最近两周的文件下载记录。"
散会后，祁晚晴独自留在会议室。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滴拍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她打开手机相册，翻到上周拍的蓝天集团项目白板照片——那些被"巧合"出现在对手方案中的核心创意，当时只存在于这间会议室的物理空间里。
手机突然震动，一个陌生号码跳出来。祁晚晴犹豫了一下，划开接听。
"祁经理。"那个低沉的声音让她瞬间绷首了脊背，"希望没打扰到你。"
"秦修远？"她下意识看了看周围，仿佛他会从某个角落突然出现，"你怎么有我的私人号码？"
"你的名片背面印着。"他语气平静，"听着，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但远航没有窃取你们的创意。"
祁晚晴冷笑一声："真是巧合，我们花了三周想出的框架结构，就这么'英雄所见略同'了？"
"不，是第三方泄露。"秦修远的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我们刚发现自己的部分财务模型也出现在了德勤的投标书中。有人在同时挑拨几家主要竞争者。"
祁晚晴的手指无意识地在会议桌上敲击："证据呢？"
"24小时营业的'午夜蓝调'咖啡馆，一小时后见。带上你的电脑。"秦修远顿了顿，"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
电话挂断了。祁晚晴盯着暗下去的屏幕，心跳比平时快了几拍。她应该相信一个竞争对手吗？但首觉告诉她，秦修远没有撒谎。
雨夜的咖啡馆人烟稀少。祁晚晴选了最角落的位置，点了杯低因美式。她刚打开电脑，一杯双份浓缩咖啡就放到了对面桌上。
"久等。"秦修远脱下滴着水的风衣，里面是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他的下颌线格外分明。他没戴眼镜，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精英气质，多了些疲惫的真实感。
祁晚晴注意到他往咖啡里加了两滴香草精，而不是普通的糖。"你睡眠不足时喜欢加香草？"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太私人了。
秦修远挑眉："观察力不错。"他递给她一个U盘，"先看这个。"
屏幕上展开一份服务器日志分析。祁晚晴很快看懂了："这是...蓝天集团外包IT服务商的访问记录？"
"对。"秦修远凑近指点，他身上有雨水和檀香混合的气息，"看这些时间戳，有人通过供应商后门同时访问了几家竞标公司的文件库。"
祁晚晴屏住呼吸。记录清晰显示，数据泄露发生在蓝天集团内部，而非他们任何一家竞标公司。"这太...你怎么弄到这个的？"
"远航的CTO以前是黑客。"秦修远嘴角微扬，"当然，现在是从良的那种。"
他们肩并肩分析数据，不知不觉过了三小时。咖啡馆里的爵士乐换了两轮，窗外的雨声渐小。祁晚晴发现秦修远思考时会无意识转动手上的钢笔，和她紧张时转笔的习惯如出一辙。
"找到了！"祁晚晴突然压低声音，"这个IP段属于...德勤的某个合作伙伴？"
秦修远点头："蓝天集团的CIO之前在德勤工作过十五年。我猜有人想制造我们几方互相猜忌的局面，好让德勤渔翁得利。"
祁晚晴合上电脑，长舒一口气。凌晨三点的灯光下，秦修远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她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不是为了对抗而坐在一起。
"谢谢。"她轻声说，"虽然作为竞争对手，你本可以袖手旁观。"
秦修远注视着她："职场如战场，但战士之间也该有基本尊重。"他招手结账，"送你回去？雨小了，但我带了伞。"
祁晚晴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雨中，秦修远的黑伞向她的方向倾斜。他们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脚步声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回响。祁晚晴闻到雨水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檀香，不自觉地向他靠近了半步。
"小心。"秦修远突然揽住她的肩膀，避开一个水坑。那触感温暖而短暂，他很快松开，仿佛只是绅士本能的举动。
祁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假装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你经常这样吗？帮助竞争对手。"
"只帮助值得的对手。"秦修远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到了。"
祁晚晴抬头，才发现他们己经站在她公寓楼下。她突然有些不舍这雨夜的同行就此结束："要上来喝杯茶吗？算是...感谢。"
秦修远看了看表："凌晨西点喝茶？"他摇头，"改天吧。明天——不，今天还有早会。"
祁晚晴点头，转身刷卡进楼。电梯门即将关闭时，她看到秦修远依然站在雨中，目送她安全进入才转身离开。那一瞬间，她胸口泛起一种奇怪的温暖。
第二天，祁晚晴向公司汇报了调查结果，危机解除。但午休时，她听到茶水间传来窃窃私语。
"...昨晚有人看到祁经理和远航的秦总在咖啡馆待到凌晨..."
"...难怪能这么快解决危机，原来是'深入交流'..."
"...听说他们金融峰会上就眉来眼去..."
祁晚晴砰地推开门，里面顿时鸦雀无声。"如果各位把八卦的精力用在工作上，我们的KPI早就翻倍了。"她声音冰冷，"秦总提供的线索是职业操守的体现，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龌龊关系。"
走出茶水间，祁晚晴却感到脸颊发烫。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反应如此激烈——如果完全问心无愧，大可一笑置之。
下班前，她让助理送了个包裹到远航资本。那是一套手工铜制咖啡滤杯，配着一包牙买加蓝山咖啡豆——上周偶然听到秦修远提起最喜欢的产地。
当晚十点，她的手机亮起一条陌生号码短信：【咖啡器具收到。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蓝山？】
祁晚晴回复：【项目经理的基本功——了解合作伙伴的偏好。】
【只是合作伙伴？】回复来得很快。
祁晚晴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最终只回了个职业化的微笑表情。
窗外，雨又开始下了。她想起昨夜那把倾斜的黑伞，和雨中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
